第98章 一百

三王爷冲他安抚一笑,行至殿外求见。

见王子腾不走了,立在原处伸长脖子眺望。五王爷狞笑道,“王大人,窥探养心殿,你是想死呢”

“罪臣不敢罪臣这便离开”王子腾心里气极恨极,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一鞠到底后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

养心殿内,皇帝拍拍三王爷手背,叹道,“齐儿,朕之前替你张罗的婚事,却是害了你啊那王家妇人要不得,朕打算废了这桩指婚,委屈你了。”

“父皇都是为儿臣好,儿臣感激尚且来不及,如何会觉得委屈况且,分明是王家女儿德行有亏,污了皇室颜面,怪不得旁人”三王爷温言细语道。

“没错。王家的女儿不配为妻,更不配为后”皇帝冷声开口,停顿半晌后又道,“王子腾擅自调动京畿卫欺压百姓,这京畿大营朕委实不放心交给他。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方才他已经想明白了,齐儿手段忒温和了点,而王子腾却霸道专横,久而久之便形成君弱臣强之势。他在的时候还能弹压一二,不在了,齐儿如何制得住他届时塗氏江山危矣看来,是该把权利一点一点交给齐儿了。

不仅身前事要考虑周到,连身后事亦要妥善安排,皇帝觉得万分疲惫。

三王爷拱手笑言,“儿臣与武将素不来往,实在想不出合适的人选。一切但凭父皇决断。”

老三忒也清高,交往的都是些饱学之士,且大多出身寒门,根基浅薄。皇帝一时觉得满意,一时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尽快让他接触权利中心才好。而这京畿大营却是重中之重,统领人选挑得好可保大庆百年无忧,挑不好,等他去后,皇城将乱,皇族危矣。皇帝按揉隐痛的太阳穴,眼角余光瞥见堆叠在桌角的一沓战报,最上层的一个名字令他心头微震。

“那便把白术调回来吧。他祖父、父亲、兄弟,皆战死沙场,母亲亦伤心亡故,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他一人,是个难得的忠臣孤臣。由他执掌京畿大营,朕可安心了。这圣旨由你亲自去颁,让他领你的情。”皇帝徐徐开口。

三王爷沉默良久,慢慢跪到父皇脚边,用力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红着眼眶去了。走出宫墙,登上轿撵,他双手覆在眼睑上久久不动,半晌后放下,漆黑的瞳仁里哪还有丁点感动,唯余深沉的算计和凉薄的笑意。

王子腾的夫人方氏及其嫡次女王熙兰站在仪门口翘首以待,见王子腾只穿着便服回来,捧在怀里的官帽少了顶戴花翎,腿脚便是一软,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忙冲过去急问,“老爷,您这是,您这是怎么了皇上他怎么决断”

王子腾走入正厅,闭眼道,“皇上命我回府自省。三王爷已入宫替我求情,想来还有转机。只是,手里的实权,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不过还好,京畿大营的副统领是他的人,皇帝必然让副统领代管,这权利落不到旁人手上,只当休了个长假。

“父亲,那我的婚事呢我的后位呢”王熙兰焦急的询问。

“放心,只要父亲还在,三王爷必定娶你”王子腾颇为自傲的道。

王熙兰正欲咧嘴灿笑,一名长随急匆匆跑进来,也不管夫人小姐在场,跪下便快速回话,“老爷,不好了,方才皇上下旨,任命白术为京畿大营统领,三王爷这会儿已经带着圣旨去了。另有许多侍卫将贾府围住,说要把姑太太和琏二奶奶下狱”

“什么皇上怎会如此”王子腾惊跳而起,正欲再派几个人打探情况,高河带着圣旨入内,言及王家妇人无德,不堪为妻,更不堪为后,即刻起废除指婚。

王子腾勉力压下心中的惊惶,跪下接旨。王熙兰脑袋晃了晃,差点昏厥过去。高河前脚刚走,嫁出去的嫡长女王熙慧哭哭啼啼跨进门槛,说是被公婆和夫君联手赶出家门,再不让回去。

“什么古子山一个小小的伯爵,岂敢如此负心薄幸当我王家好欺负么”王子腾暴跳如雷,差点没把桌子掀翻。

送王熙慧回来的老嬷嬷本有些胆怯,在外等候的片刻已打听到圣旨内容,心下大安,不卑不亢的行礼道,“回王大人,因姑太太和琏二奶奶闹出那些丑事,老太太不放心便使人暗查太太,没想老爷房中姬妾六人,均被太太下了绝育药,其中一人还是老太太娘家侄女儿。老太太急怒攻心,已重病在床,老太爷和老爷这才送了太太回来。倘若王家觉得古家处事偏颇,大可以对簿公堂,辩个分明。人已送到,老奴这便回去复命了。”略一躬身,老嬷嬷头也没回的走了,把王子腾跟方氏气得直哆嗦。

“父亲,母亲,你们要替女儿做主哇古家欺人太甚,若不是您提携,古子山哪儿来的今日风光”王熙慧跪下哭诉。

“怎么替你做主这事闹大了,王家妇人本就臭不可闻的名声还得再添一笔烂帐夫人,赶紧准备礼物去古家,求他们息事宁人,不拘什么条件,只管答应”王子腾颓然的靠倒在椅背上,为官多年,这一刻,无疑是他最狼狈的时刻。

王熙慧与王熙兰抱头痛哭,心知日后再也没法见人了。

方氏强忍悲痛,正欲下去备礼,周瑞家的来了,哭着喊着让老爷去救姑太太。

王子腾没发话,方氏却歇斯底里的吼起来,“她把咱家害得还不够惨么谋害庶子、发卖祭田、包揽诉讼,放利子钱,她恨不能把天都捅破了,也不看看自己兜不兜得住让她去死死得远远的她若不死,日后见着她我也得把她掐死”

王子腾冷眼看着夫人把周瑞家的打出去,唤来一名长随,问道,“贾环呢”对付不了五王爷,他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庶子

“回老爷,已被接到五王爷京郊的一处宅邸安置。不过晌午的时候,稽延又把他送进军营里去了。”长随低声回话。

“送进军营天国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自来,好好好,甚好”王子腾阴狠的笑起来。

“父亲,弄死他让他死得越凄惨越好”王熙兰尖利的吼叫,布满血丝的眼里淬着剧毒。眼见就要成为大庆最尊贵的女人,却被那贱种毁了,全毁了她对贾环恨之入骨

知道贾政没见着皇帝,反被打入天牢,贾母便知要糟。果然没过多久,禁卫军便冲进来把王夫人跟王熙凤两个带走,荣国府也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抄捡出许多要命的东西。

贾母蹲坐在敕造荣国府的烫金匾额下,看着被封的府门老泪纵横。

探春期期艾艾问道,“老祖宗,咱们身无分文,眼下该何去何从”

贾母呆愣,片刻后哭得越发厉害。大儿子不知搬到哪儿去了,赵姨娘母子也彻底撕破脸,临到老竟无家可归,无人供养,还得想办法救出儿子儿媳孙媳,她该怎么办哟直哭得肝肠寸断才哽咽道,“先去西府暂住几天再想办法吧。宝玉,扶我起来。”

宝玉没答话,几人回头看去才发现他已经痴了,连忙拔下金钗扎破他指尖,待他堪堪回神,忙搀着他去西府求救。

贾珍不但避而不见,还扬言要追查发卖祭田的事,倘若属实,便要召开族人大会,追究东府罪责。贾母自觉没脸见人,忙告辞离开。居住在荣宁街的贾氏族人见他们走过,纷纷朝他们吐唾沫,脸上莫不带着憎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