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压抑的寂静, 片刻,房门猛然打开,陆之南立于门口, 嘴唇抿成了紧紧的一条线。

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贺之朗微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

宽阔的露台上,一张圆形玻璃桌,藤椅分列于两侧, 恰供人坐。于此处,居高临下,可见花木葱茏, 流水淙淙,将大半个贺家都收入眼底。

微风中, 贺之朗徐徐道:“叔叔也是为了你好。”

陆之南紧紧地盯着贺之朗,声音嘶哑:“什么叫没有血缘关系。”

“之南, 你总不会认为,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找回来了,那必然搜集了大量的资料,经过了反复的核查, 才确定下你的身份。”

陆之南短促的笑了声, 喉咙里含着模模糊糊的音节, 仔细看来,他的神情甚至是有一些讽刺的。

然而贺之朗就如同未曾瞧见一般,细细跟他解释:“当时叔叔给你们俩都做过亲子鉴定,你是贺家的孩子不错,不过陆之北他却不是。”

陆之南冷静道:“那我们总是有同样的母亲。”

贺之朗摇头:“你是,他却不是”

那样子当真是欲言又止,万分艰难。贺之朗一咬牙,终于开口:“原本是不应当告诉你的,但我觉得告诉你也好,以免你误会叔叔我悄悄看过鉴定书,陆之北不是你母亲的孩子,他其实根本就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那仿佛平地有一道惊雷骤然起,满满的错愕与荒谬占据了他的胸腔,因为过于震惊,陆之南甚至脑海一片空白,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母亲早就去世了。”

“是的,但她曾经是叔叔的情人。”在贺家这样的家族,保存一份样本,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

难道他们当真就没有任何关系?

不同的父亲,甚至是不同的母亲。

“或许那是陆源以前的孩子。”

不动声色的给出一个可能,刹那循着联想,勾勒出层层缕缕的关系网,人的大脑本就十分复杂,只要稍微发散开去,就是一个故事。

或许陆源早就有了孩子,而颜小菱厌倦了当情人的身份,想要离开,恰恰又遇到了少女时的初恋,便结了婚,成了家,六年以后,他出生了,却根本就不是这个家庭所期待的孩子。

那些遥远的记忆早已经模糊,可是最初的最初,依稀记得一家四口和乐融融,面对陆之北时,颜小菱是那样的耐心与温和,从来没有不耐烦过,就如同一名真正的母亲。

因为那是她心爱的人的骨肉,而如他,这个婚外的产物,只会是家庭破碎的根源。

即便是早就明白了这一些,陆之南依旧浑身颤抖。

“所以,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去顶撞叔叔呢,之南,他跟你其实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顶多就照顾了你那么几年。”

“哈,不过是辍学而已,贺家给他的介绍信,足以让他进入任何一所顶尖的学府。”

“叔叔给了他一大笔钱,完全足够弥补他了,更不要说其他的补偿,那些东西足够他下辈子都衣食无忧。”

一声声入耳,如同魔音,贺之朗苦苦相劝,里里外外的意思,便是陆之北并不是他的兄长,他们没有一丝半点儿血缘关系。他将那一切都抖出来,说陆之北是多么的见钱眼开,多么的视财如命,多么的浅薄粗鄙,根本就不配与他有任何关系。直到陆之南的眉毛紧紧蹙起,暴喝道:“够了!”

劝说的话语登时顿住,贺之朗的目光里含满了不赞同与不悦,就好像说他不懂得他们的这一片苦心。

死寂一般的静默,空气如同绷紧了的弦。

明白了自己并不受欢迎,贺之朗叹了口气,缓缓的走到了门口,拧开了把手,又转过身来,诚恳的说:“体谅体谅叔叔吧,听哥哥的话,弟。”

那最后的一声就如同捅破了最后一道防守线,刹那间陆之南如同火药桶般炸开,过于尖锐的厉喝都到了凄厉的地步:“你算是什么东西,也能当我哥哥!”

他抓起了桌上的茶杯,愤怒的向外摔去,“砰”的一声瓷片四碎,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