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本不想接,但见他捂着胸口,勉强支撑着站立,一副惨然狼狈的模样,抿了抿唇,还是接了过来。

裴元彻唇瓣泛白,朝她露出一个笑,“既然你不想孤死,那孤会好好活着。孤出去叫大夫……”

顾沅暗骂他厚颜,见他还站得起来,也不想去管他。

他转身踉跄的走,步子虚浮,每走一步,血液滴答落在地上,将铺着的浅灰色羊绒地毯都染得一点一点红。

顾沅生硬的挪开目光,低下脑袋,拿帕子擦手上的血迹。

擦着擦着,她发现这方帕子似乎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只见那方浅蓝色丝帕,帕角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这针法,是她的。

她忽然想起,三月曲江池畔,她的风筝砸了他。他的额角蹭破了皮,她好像就是拿的这块帕子给他。

她还记得她给他帕子时,仿若拨开云层的日光,他的目光都亮了,带着纯粹的欢喜。

没想到这块帕子,他竟然留了这么久。

再看那道走到四季如意屏风旁的玄色身影,她咬了咬唇,到底还是站起身来。

她走到他身侧,侧着脸,没有看他,“你回去坐着,我去叫人。”

“沅沅……”

“你别想太多,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死在这里,我也难逃责任。”

顾沅也不与他过多废话,扶着肚子大步走出去,交代门口哑婢找大夫来。

哑婢都是后天灌了哑药,耳朵是听得清的,一听太子受了重伤,一个立刻去找人,另一个赶紧随着顾沅入内,处理伤口。

没多久,院子就热闹起来。

顾沅静静坐在一侧,看着屋内来来往往的人,心想,这个除夕夜,她大概永生难忘。

再看长榻上一直盯着她这边的男人,她面部线条绷紧,完全背过身去,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知道这个人偏执得离谱,正如他所说的,除非他死,他才会放过她。

可真要她杀了他,她又下不了手。

首先,她两世为人,杀鸡杀鸭都不敢,哪敢杀一个活生生的人。

其次,她对他的恨与怨,在上辈子她饮下毒酒时,就在她的自我和解冲淡了许多,她不想去恨,也不想去怨,她只想安心过她的小日子。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有病,她有她的坚持,谁都不肯退让,便僵在了这里。

顾沅越想越烦,摸着肚子,低声骂道,“他就是个混蛋。”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感知了她郁卒的心情,动了一下。

顾沅道,“是吧,你也这样认为吧。”

一声轻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将顾沅吓了一跳。

一回头,见谢纶面带尴尬的站着,顾沅也一阵窘迫。

自己刚才那嘟囔,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谢国公怎么走路都没声。”

“是太子妃娘娘想事太入迷了。”

谢纶敛眸,语气严肃道,“太子妃,殿下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大夫说幸好没有扎得太深,要是再深一点,扎到了血管,那可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