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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浮灯 锦瑟 1709 字 13天前

是很大的一间屋子,里面有许许多多的人。奇怪的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却并没有发出什么嘈杂的声音。她们一举一动都似在上演无声的哑剧,又似自出生以来便都不会说话。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却唯独少了些鲜活。

秀秀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她的床,也便学着像其他人一样,小心翼翼地整好床铺准备休息。有人吹熄了烛火,整个屋子愈发安静得如同空无一人。这样多像她一样的女孩子在身边安睡,却是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秀秀却始终睡不着,只觉得自己犹如置身梦中。思绪飘忽时,觉得自己仍身处家中的闺房中,一切如常,却又仿佛少了些什么。可是到底少了什么呢?

终于一转念想起来,这里没有流水声,没有窗外的车马声,也没有醉归的人们拖着长长的调子踉跄着走过石板小街。以前觉得这些声音无甚稀奇,如今想来,没有了这些声音,走到哪里都不是家了。

睡的地方离窗子比较近,她便悄悄爬到窗边,隔着窗纱往外看。窗外是夜幕下的花园,园内一片安静,只有月光安静地映在树枝上。园内整整齐齐地开放着一种什么花,秀秀看了许久却想不起名字来,只得怏怏地爬回榻边再睡。

快要入梦时却想起来了,这个季节本来花都开过了,如今开着的,不过是花期最后一种的荼花。荼花既然开了,春天也结束了罢。她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梦见了家。

咸安郡王赵楧记住了那惊鸿似的一瞥,虽然那只是他生命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暮春的下午。

从桥旁往绣楼上望去,少女的衣裾似在风中漫卷开来的鲜艳旗帜,带着前所未有的鲜活意味映入他的眼帘。然而最为吸引他的,不是那些五彩缤纷的幻想,却是少女那一对水晶似的眸子。

即使离得很远,他却奇怪地将少女的眸子看得一清二楚。那一对眸子有如水晶,通透得近乎透明,毫无保留地倒映着这光怪陆离的世上的一切。

需要多干净的心灵才能映衬出这样一对眸子呢?想到这里,赵楧的心莫名地跳了一跳。

他身边并不缺美貌女子,妻子是尚书的女儿,远近知名的美人。而那些自己都几乎记不过来名字的姬妾,亦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绝色。但是——

——他的心并不在这些女子身上,这早已是王府中一个人人尽知而不宣的秘密。很久以前,当他的那些族兄弟带他到杭州的酒肆厮混,体验了龙阳之事后,他便已是这样的人了。又或许更早,幼年时被北人掳去又逃生,母亲依附了金人的王,宗族家眷或四散东西,或踉跄着渡江南奔时,他便已注定要在这样的浪荡无为中度过一生。

然而眼前的少女,似是从荷叶间突然跃出一般,衣裾干净得不染纤尘,脸上亦没有一丝一毫尘世的沧桑。或许她便是那个能带自己走出这一切的人?

这样想其实有些好笑,但赵楧却仍要抱着一试的态度,唤过身边的排军,嘱咐两句,不出所料地将秀秀买回了王府。

想来有些不公。一顿饭钱,就这样注定了这个鲜活女子的一生。但是这样的时代,人人生而带着自己的烙印,如同收藏精致瓷器或者花草一般收藏美丽女子,也只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这个一顿饭钱换来的女子,也终究没为赵楧的生活带来什么大的改变。她进府的那天晚上,他本想唤她来,但却被朋友唤了出去喝酒作乐。第二日刚起来,又听说孤山上的荼花全开了,兴冲冲又与一帮狐朋狗友前往孤山赏花。待得回到王府,已是三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