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087

尤其是当司无岫越爬越高,司庸权就算想去找他算账,都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份量。

久而久之,司家的其他人也开始司庸权有怨言了,以前是他司庸权虐待、构陷司无岫,可别的没这么干过的司家人却也要承受同样的罪名,受世人的指责,凭什么?

司庸权的家主之位一度险些不保,最后还是族中长老念在他是司无岫的舅父,司慕华的兄长,未来这个身份或许还有用的份上,抱住了司庸权的地位。

司庸权是因为司无岫才得以继续成为家主的,这一点他非但不觉得是沾了侄子的光,反而认为是一种羞辱。

所以当天下书局找上他,请司庸权代为与元帝谈判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天下书局是什么样的存在,那是一块能够影响整个大月帝国的金字招牌!天下书局选中他,那必定是他认为他有那个实力。

司庸权当了几十年的家主,对于谈判也有一定的心得。谈判嘛,一开始就把气场立起来,要在气势上稳压别人一头。

所以司庸权就挑了司无岫作为“立威”的对象,新仇旧恨加起来,他一定要逼着司无岫低头。

不得不说,司庸权和他的侄女司沉烟不愧是一家人,连谴责别人的说辞也都差不多,无非是什么“都是一家人”“虽然你有各种不好但我大度包容你”之类的。

唐宁撇了撇嘴,这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何况司庸权还想逼着司无岫喊他“父亲”,他亲生父亲就在这里呢,司庸权这脸得有多大!

果然,司无岫还没说话,闻讯而来凑热闹的元帝就懒洋洋地对司庸权道:“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还会想要让他叫你父亲吗?”

司庸权虽然没见过元帝,但从元帝身上低调奢华的衣袍,和雍容华贵的面容上就能判断一二,他立即抬起袖子在眼角上抹了抹。

“回陛下,此事乃下官家丑,按理说不该外扬的。家妹其实是未婚先孕,也始终不肯将无岫父亲的身份说出来,真是丢尽了我们司家的脸面。只是家妹临走前把无岫托付给我这个兄长,让我代行父职,下官便将他记在名下,尽心尽力将他抚养长大,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来看待。如今无岫出息了,却变得六亲不认,乖戾阴狠,颠倒黑白,这全都是下官的错,是我没能教养好他……”

看起来是在内疚自责,又体现了他的爱护之心,司庸权心下冷笑,他就是要在元帝面前告司无岫一状,看他还能不能继续成为元帝的心腹,统领天狐军!

一个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堪当大任?

只是司庸权完全没想到他的话没起到丝毫作用,元帝一开口,就让他愣住了。

“既然你都说是你的错了,你还有何颜面强迫一个不是你儿子的人叫你父亲,是谁给你的脸面?”元帝的声音依旧慵懒,却令人无端地发寒,“明知家丑不可外扬,为什么还要在朕面前抖落出来?”

“这……下官,下官只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司庸权只是低头站在元帝面前一小会儿,就被帝王的气势压得满头是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一时情急,倒是能让你在朕面前把你口中爱护有加的人抹黑,这个‘情急’倒是挺有意思。司大人是怎么选上的官,你总这般‘情急’,还没把你的上司都得罪光吗?”元帝似乎觉得有点好笑,还笑出了声。

司庸权吓得心肝俱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陛下,不、不是的,下官……微臣不敢。”

司庸权本来还背了不少台词,倘若元帝问起司无岫是如何颠倒黑白反咬司家一口的,他正好可以把司无岫“欺负堂妹”“偷走司家功法”“绑架堂弟”这些模棱两可的罪名都安在司无岫的头上。

他这一趟故意带上了司沉烟、司沉炬姐弟二人,也是存着想用他们来刺激司无岫的心思。

只要司无岫露出破绽,他就会立刻抓住这一点不放,既能让司无岫吃亏,又能完成天下书局交付给他的任务。

只可惜,司庸权精心准备的那些话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因为他成了在场的人当中第一个跪倒的人,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连元帝都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他想象了无数种反应,就是没想到,元帝居然不按照他的思路走,反而对他进行严厉的问责!

而且这个问责十分严重,不光是质疑他做人有问题,还觉得他做官也有问题,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他身上的官职给撸掉了?!

司庸权身为世家权贵,身上也是有一官半职的,虽然只是闲职,但也是身份的象征,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表明司家是被世家大族认可的一员。

当然,月国说到底还是以武为尊,除了司慕华以外,司家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丹级武者了,所以司庸权的官职也相当的不值一提。

司庸权把他的官职看得十分重要,但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就真的不算什么。所以他担心的撸掉官职之事始终没有发生,元帝在取笑完他后,似乎就对他失了兴趣,转身拍拍司无岫的肩膀:“此人就交给爱卿处理吧。”

也不等司庸权回应那番挑刺的话,元帝就一脸悠然地走了。

唐宁怀疑他就是来看笑话的,但是因为司庸权那个“叫父亲”的操作太骚了,才忍不住出来说两句,没想到司庸权秒怂,一点意思都没有,这就又走了。

司无岫对这些人就更加没有耐心了,他直接越过仍然腿软的司庸权,冷眼看向司沉烟:“你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司沉烟在几次与司无岫的交锋中都是被血虐的那个,这次要不是伯父找她过来,她是说什么也不会来的,惹不起她还避不起这尊瘟神吗?

好吧,确实是避不开。

于是司沉烟很爽快地在司无岫面前交代了:“天下书局找到伯父,让他前来说服陛下同意休战。”

司无岫瞥了她和地上的司庸权一眼:“如果公良野有心休战,就不可能派你们过来了。”

司沉烟张了张嘴,其实她也早就料到,天下书局把司家人叫来就是为了添堵的,但被司无岫点破时,她仍是有几分羞恼。

“是啊,你以为我自己想来的吗?”司沉烟忍不住道,“但是纵然你现在身居高位,你也杀不得我们。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为了陛下的声誉,你们一定不会这么做的。何况我说一句不中听的,没准天下书局就是想等你火气上头杀了我们,正好可以作为一个把柄呢?”

“姐!”司沉烟旁边的少年有些气急败坏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认为她对司无岫吐露得太多了。

就连司庸权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捂住了她的嘴巴:“烟儿,你怎可胡乱说话!”

司沉烟甩开伯父的手,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会众人,转身就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这样的司沉烟,哪里还有半点她平时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完全就是个任性的大小姐。

只是她可以一走了之,司庸权却不可能离开,而司沉炬也留在了原地,看起来对司沉烟并不在意。

唐宁将司沉烟种种不对劲的地方都尽收眼底,给司无岫递去一个眼神。

司无岫心下了然,暗中捏了捏他的手。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有被司庸权看见,他是作为说客而来,还没上谈判桌就已经丢了面子,此时面对自己的亲侄子,他再也摆不出架子:“侄……司将军,最近几天我们恐怕要叨扰陛下与各位,不知能否先让我们进入营地?”

“我怎么知道你带来的人里有没有刺客,会不会危害陛下的安全呢?”司无岫淡淡道,“还是烦请各位就在营地外找个地方安置吧,反正大家都是住帐篷,在哪里住不还是一样?”

司庸权一张老脸胀成了猪肝色,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可是在面对一脸淡然的司无岫时,他总是感觉自己低了一头,再加上对面营地前那排妖兵还对他虎视眈眈的,他的心底不免也在打鼓。

“那……那好吧。”最后,司庸权也只好硬着头皮道,“不知陛下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听我将天下书局的停战协议念完。”

司无岫淡淡道:“有什么废话不妨现在就说完。”

司庸权尴尬地笑:“两军交战事关天下苍生,就这么随便地说出来,似乎显得不够郑重吧?”

“那你想如何郑重,焚香祷告,再找个神棍跳一圈大神,最后再在议和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司无岫随口问。

“如果可以的话……”

司庸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无岫轻笑一声打断:“司家主以为,如今主动权是掌握在谁手上的?”

仿佛一盆冰冷的水浇下来,浇灭了司庸权野心的火焰,浇灭了他的妄想,提醒了他一件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他的亲侄子,而是亲手击碎联军一次又一次阴谋的“战神”。

也是让天下书局的大好形势就此断送,还令天下书局不得不妥协求和的不世出的天才!

司无岫刚才一直在冷眼看他演戏,司庸权原本是一心留意着元帝的反应的,可就在这盆冷水浇下来之后,司庸权忽然发现,其实司无岫的气场始终都在,自己一直都在下意识地观察司无岫的脸色。

想到司无岫那时冷漠寒凉的眼神,司庸权就更是无端地浑身一抖,就连身边的司沉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伯父?”

“我……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你的父亲究竟是谁,无岫?”司庸权忽然开口问。

“母亲既然没有说,我自也没有义务告诉你。”司无岫冷冷勾唇,拉着唐宁的手往回走,并吩咐营地前的妖兵,看紧司家人。

“是,将军!”

妖兵们虽然并不清楚司无岫与司家人之间的恩怨,但是他们也不笨,这个老头一看就是奸臣的面相,还惹得妖后殿下不愉快,他们必须要为妖后涨回面子来!

整齐划一的喊声中隐隐带上了妖力,听入耳中更令人胆颤,仿佛耳膜都会被震碎。

有几个司家的下人承受不住,当场腿软倒地,其余的人脸色也都有些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