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江祈未料到陆谨泽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他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于情绪外露。

他松开拽住陆谨泽衣角的手。

陆谨泽的西装外套总是一丝不苟,之前在车上时,江祈不小心靠在他的肩上,在上面留下一点褶皱,现在抬眼一看,那片褶皱还在。

陆谨泽进房间后没换过衣服?

那他应该一直在忙吧?

所以他来蔺城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酒店里忙得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这是换了个地方居家办公吗?

江祈没办法揣测陆谨泽,就算是他心里的想法,江祈都难以窥探到多少,更何况是他自己的主张了。

江祈有点愧疚,问陆谨泽:“应该不耽误你吧?你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

陆谨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点头:“等我一分钟。”

一分钟后,陆谨泽一边系着西装纽扣,一边从房间里出来:“走吧。”

江祈和他一起并排走向电梯:“你接下来应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吧?”

陆谨泽并不言语。

江祈意识到陆谨泽不会告诉他,便只好向陆谨泽坦白:“我母亲所在的那片墓地,一直有人管着,我特地选择趁着她的忌日帮她搬家,是因为怕到清明,又碰上那些人被他们找麻烦。”

陆谨泽皱了皱眉:“为什么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江祈小时候是在蔺城长大的,那是他姥姥姥爷以前住的地方。

江母出生在蔺城,老家位于蔺城市区和乡下的交界处。

蔺城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发达的地方,乡村那一片自然更不要说。

上个世纪90年代初,蔺城忽然有很多人靠着创业发达起来,江母所在那一片乡村,开始渐渐变得迷信。

说来是奇怪,总是越有钱的人越迷信,特别是那些学识不高的,总是把一些稀奇古怪的规矩看得很重。

江母是那一片同龄创业发达的人当中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后来她将至沁的总部搬到h市,自然更不知道她走的那几年里,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或许蔺城留给江母的,从来都是美好的回忆,但这里带给江祈的感觉却并不好。

“我六岁的时候就跟我妈一起去h市了,对这里的印象不深,只记得老家的叔叔伯伯对我们都很客气,可是几年前我母亲去世,我把她的骨灰带回蔺城安葬,那些叔叔伯伯却怎么不肯让我进村。”

“他们说……我妈晦气……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就觉得我妈要回来,我必须要把他安葬在这里,那时候是蔚临陪着我来的,他还特意打电话回家,叫了好几个保镖来给我们撑场,最后没办法,他们才放我妈进去。”

“后来年年清明,我回蔺城祭拜,总会听到他们的闲言碎语。”

“是今年过完清明我才决定要把我妈带离那里,想着挑个合适的时间,避开人多的时候,现在想想,应该当时清明就把事情解决了,我还找了个算命的,说是忌日前后的月份动土更合适,再加上前段时间忙,正好现在来了个机会,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给缠上了……”

“他们为什么不放你们走?”陆谨泽问。

“不是不放我们走,动土这种事情,毕竟是忌讳,可能他们觉得我犯了他们的冲,其实之前我曾找丧葬公司的人帮忙去探过他们的口风,他们一直是不同意的。”

“不让你们留,又不让你们走,没这个道理,估计就是想找茬或者借题发挥,总之一定有别的目的,你等等。”

陆谨泽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帮忙叫几个人,去月湾山,对,要健壮的,现在。”

陆谨泽挂掉电话,二人乘电梯下楼。

江祈犹豫着道:“草率了,还好这次有你在,要不然我和小赵师傅两个人过去估计是不行的。”

小赵师傅就是陆谨泽的司机,其实江祈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到时候多雇几个人好方便给他们开路,但毕竟没有陆谨泽一个电话来得方便。

他确实没什么经验,没有这个能力。

果然有陆谨泽在,就像多了一个后盾,他总是处事沉稳,还能告诉江祈很多他不知道的道理,带给他安全感。

明明他们没差几岁。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才铸就出现在这样的陆谨泽?

江祈忽然觉得,陆谨泽就像一个谜题一样,就算已经有了部分参考答案,但由于缺少解题思路,依然无法让他看透。

二人到达月湾山时,天已经快黑了,负责帮江祈迁墓的工作人员等在那里,看见江祈便迎上来道:“江先生,墓地负责人等着咱们签字,你来得正好,再晚一点他们就下班了。”

江祈跟着他进办公室:“你刚才说遇到了点麻烦,什么麻烦?”

那负责人道:“有几个村里的人不让咱们迁,说是这月份天太热,不适合动土,我们就跟他们说,日子都是挑好的,让他们去查查老黄历,保证诸事皆宜,他们不听,说是……说是咱们这样太晦气,会影响他们的风水。”

月湾山这一片墓地改建之后都是公墓,搬迁之类根本碍不着任何人,哪来什么晦气一说,他们就是想借由头找麻烦罢了。

江祈道:“我已经找了人帮忙,你们看签完合同能不能尽快动土,因为我明天还有要紧事,怕你们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情找不着人,不如今天晚上就先……”

陆谨泽在一旁补充:“我们可以加钱。”

负责人一犹豫。

他们这一行当然不讲究什么晦气不晦气,有些人规矩多,半夜迁墓的不是没有,原本江祈和他们商量好是明天早上再动工的,这样一看似乎确实提前更为妥当。

那负责人便道:“那你要确定今天晚上那帮人不会来闹,要不然万一天黑出了什么事儿我们都没地方说去。”

“肯定是以你们的人身安全为主。”江祈保证。

陆谨泽又去打了个电话,很快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就开车过来了。

这群人陆谨泽是从蔺城一家安保公司现雇的,他在蔺城没什么多余的人手,这次纯粹是看江祈似乎对于来蔺城有一些隐忧,特意空出时间陪他过来。

不过这些,陆谨泽当然不会告诉江祈。

经墓地负责人同意后,几个壮汉就守在墓地入口,等着丧葬公司的负责人开始迁墓。

负责人说迁墓之前最好由亲人和墓主人打声招呼,江祈便和陆谨泽一起过去。

江祈走在前面,陆谨泽远远地跟在后面。

在母亲的墓碑前,江祈唤了一声:“妈。”

他本来是打算趁忌日的时候再来看母亲一眼,最近事情真的太多了,都不确定最终迁墓能不能成功,他本来想着,如果不成功的话,以后就改成忌日来探望她,免得清明人多,又跟他们起争执。

江祈真的想不明白,江盛华到底是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母亲当初执意要和他在一起,现在落得这样的结果,就算江祈想替她澄清都有心无力。

人言可畏。

“如果……”陆谨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江祈身边,对他道,“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想办法通过法律手段维权,总归能对那些人起到一些震慑作用。”

江祈摇头:“算了,如果真的要告,哪儿告得过来,既费时又费力,不像那些网上的喷子,那种文字方面的证据好找,他们口头上说过的话到时候不承认,你拿他们没辙。”

陆谨泽便不再说话。

江祈默默地给母亲鞠了一躬。

陆谨泽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他到底距离江祈还是有些远,大概是觉得以自己目前的身份,不适合和江祈站在一起祭拜江母。

江祈不禁又想起了给爷爷送葬的那一天,陆谨泽是默默地站在江祈身边,距离半步的位置。

他明明可以这样体贴,为什么江祈从前会觉得他是个不近人情,又极难以亲近的人呢?

江祈祭拜完江母,换陆谨泽上前,鞠了一躬,之后他们便把负责人叫过来,开始动土。

现正是傍晚时间,天已经微微黑了,果然有附近村里的人得知消息,赶过来想要闹事,但在看见守在入口处的几个壮汉后,全都止住了步子。

负责人的动作很快,几个人轮流开工,很快动土完毕,外面的车开过来,负责人将物什送上车,对江祈道:“那我们今晚上就直接开车回去了。”

江祈点头道:“好,我给你一个我朋友的联系方式,到了那边会有人跟你们对接,如果实在是不行,等我明天下午回去找你们。”

负责人记下蔚临的电话,江祈又临时打电话给蔚临,请他帮个忙,到时候江祈回h市请他吃饭。

蔚临很爽快地答应。

等丧葬公司的人开车离开,江祈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走吧,”他对陆谨泽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你晚饭都没吃,应该饿了吧?要不我请你吃饭?”

陆谨泽点点头,和他一起上了车。

这一天有惊无险,多亏了陆谨泽,其实江祈并不是一个人处理不了这种事,只是他好像在这种时候,下意识就想去依赖某个能够帮他的人。

如果他以后和陆谨泽离了婚,恐怕陆谨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愿意抽出时间帮他了吧?

想到这,江祈忽然隐隐地有些失落。

算了还是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