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鬼婴的触感微妙,跟冻梨似的,肌肤又冰又硬,让沈司星抱了一会儿,没察觉到恶意,便软和下来,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嘴吐出一阵阵阴寒腐臭的喘息。

“可是,”小钟差点咬到舌头,“她毕竟是鬼。”

鬼可是会害人的啊!

沈司星抬眸,听出小钟的未尽之意,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活人也会害人。”

为了利益、欲望,人可以戕害至亲、挚友。出于愚昧、嫉妒和单纯的恶意,人也会挥刀砍向弱者,屠戮同类,甚至是素不相识的无辜之人。

杀人的人,都说他们凶恶如同鬼上身。可是,大部分鬼在死后都老老实实等着投胎转世,害怕被关进罗罪山,下地狱受极刑,反而更加循规蹈矩。

莫不如说,绝大多数情况下是恶人成了恶鬼,心中有怨之人成了怨魂。

小钟哑口无言。

“昨天晚上,要不是她在窗外哭闹提醒,你的脸已经缝在了季婆婆头上。”沈司星说,“我也是想到这点,才来这儿找她。”

小钟被沈司星的假设吓得直打摆子,半晌,他睁圆了眼睛问:“那程可心留在医院,十年了都不去投胎,就是为了提醒活人别着了季婆婆的道?”

瞬间,小钟看程可心小朋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多了几分佩服。

“也许吧。”沈司星抱着程可心原地踱步,等她彻底安静下来,才抬起头,看向夜空,轻声问了一句,“请问,你有适合鬼婴的零嘴么?”

“嗯?你在跟谁说话?”小钟不明所以,四下张望。

忽然间,砰的一声,一包油纸裹着的饴糖凭空出现在花坛边。

小钟差点吓尿,又听沈司星说,“麻烦帮忙捡一下,”方才弯下腰,指尖打颤,一把捡起那包饴糖,递到沈司星手边。

真神奇,跟变戏法似的。

小钟脖子往后仰,左看看,右看看,想问又不敢问。

沈司星也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给程可心舔了一小口饴糖,便把糖果拿远了。

糖!程可心嘴巴一瘪就要哭。

“听哥哥的话,老实回答问题,我就把糖给你。”沈司星板着小脸,举着串了饴糖的木签,在襁褓前晃来晃去,像在摇晃拨浪鼓。

程可心黑洞洞的眼睛,跟着他的动作缓缓转动。

小钟在一旁听着,以为沈司星要问季婆婆的弱点之类的问题。

哪想到,他上来就问:“你想报复你奶奶么?”

程可心干咧嘴,不说话,嘴角溢出黑气。

“你已经报复过她了,对吗?”沈司星一本正经,直视程可心空洞的眼眸,不像在质问一个小婴儿,倒像在对平起平坐的大人提出疑问。

程可心扁了扁嘴,小脸紧皱,又吐出几条蛆。

小钟注意到她的牙龈红红的,那是窒息而死的症状,这种死后的现象有一个很美,也很诡异的名字玫瑰齿。

“你在电梯间困住她,折磨她,像她当初折磨你一样。”沈司星语气平静,不带分毫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仅仅在推理可能的真相。

程可心瘪嘴。

“但你没想到,你的亲奶奶怨气太重,心太狠毒,死后成了厉鬼,接着在医院为非作歹,害人性命。”

“哇啊!”

程可心埋进沈司星胸膛,哇哇大哭,像做错了事被幼儿园老师抓包的小孩子。

如果她能健康长大,到了上小学的岁数,也会像这样哭声洪亮吧。

沈司星垂眸,摸了摸程可心的后背,下巴抵住鬼婴湿漉漉的脑袋,寒意丝丝缕缕侵入他的肌肤,没入他的骨髓,但始终没有撒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