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切,真的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化解了么?

江令桥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故而当看到楚藏唇角那一抹从容不迫的淡笑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江令桥心中迅速蔓延,将原本成竹在胸的信念摧毁得一点不剩。某时,人堆中故而发出一声惊嘘,她猛然转身回首——白道已然褪去外袍,可映入江令桥眼帘的,却只有凶手完整无损的脊背。

伤口呢?自己亲手所伤,怎么可能记错呢?明明留有一道很长的伤痕啊!

她的脚步不自觉向前,似是不愿意相信眼中所见,然而没走出几步路,楚藏便踏开步子,径直从她面前穿行而过。

衣袂带过的冷风凝滞了江令桥的脚步,灵魂也随之一凛。

只见楚藏冷着脸走向刑场正中央,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时,手腕蓄力,一把扯下贺文焉身上那层单薄的外袍,顷刻间,一道红得触目惊心的伤口骤然横陈在众人面前,正好一尺长!

血的事实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百姓的愤怒再一次被熊熊燃起,完完全全烧毁了心中仅剩的理智——

“是他!凶手是贺文焉!他果然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天杀的!还我孩儿性命!”

真是美妙啊——□□女子,烧杀抢掠,世间千万种罪过,唯有男童的性命最容易激起千尺之浪,不必担心流言传不出去,也不必担心讨要公道会无疾而终,哪怕流血牺牲,也一定会有人死磕到底。

楚藏冷面一笑,撤下手退居于官稚身旁,指尖随意在衣角轻揩了揩,好整以暇地继续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次,铁的证据彻底将莫须有的罪名钉死在了生死簿上,数百人一拥而上,冲入刑台,其间血肉碰撞的声音不断,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唯有水泄不通攒动的人头,扬起的拳脚和痛苦的咒骂,滔天盛怒如狂风卷积乌云,一切只发生在匆匆一瞬间。

阳光重新潜藏回云端,天色再一次黑沉沉地压了下来。那一刻,江令桥愣了,容悦愣了,沈瑭也愣了,整个世间仿佛堕入了一个无声的深渊,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了,却又不是全然寂静,耳中尖锐的鸣声不断,震得眼睛都止不住地痉挛刺痛,天在旋地在转,万物生灵摇摇欲坠,人的身影落入眼中成了三分,再辨不出何为虚何为实。

浪,弥天的巨浪裹挟着天地,用怨怒生生戳出了一个不见底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