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她是蜷缩在画室里睡的,以地为席,以氅为盖,在他待过最久的地方听风入眠。

翌日,灯青一早便起了身,张罗着下人把车套上,又带了些省亲的礼,一切准备就绪了这才欣然地去敲夏之秋的房门。可奇怪的是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答应,她心里忽地不安起来,下一刻便自行开了门。

房中俨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衣服也都好好地摆在屋里,却空不见人影,灯青心中登时惊雷大作,连忙跑出门手忙脚乱地唤人来找。

她再也受不起云顶山那一幕重演了。

所幸是虚惊一场,夏之秋人没丢,灯青在画室找到她的时候,豆大的眼泪咔吧一下就滚下来,嚎啕大哭。

“小姐你吓死我了!”

后半夜睡得安稳,夏之秋醒来得便不够及时,见灯青哭得这样委屈,疲惫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灯青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把她扶起来:“小姐你还笑……”

楚藏被押入大牢的第二日,夏之秋在灯青和白道的陪同下,踏上了回夏府的路。

或许从这个鸡飞狗跳的早晨开始,便预兆了回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马车初驶之时一切尚且算顺利,可未行多久,阻碍便一重接着一重地来了。街市上原本该平坦宽阔,今日却似乎多了不少石头,车轮碾过去硌得整个马车都抖三抖,更有时常窜出来的行人和小贩,缰绳常常勒得马扬蹄长嘶,车上车下俱是心肝胆颤。

夏之秋实在受不了,索性下了马车走过去,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街巷中吆喝声不断,包子熟了,蒸笼掀开的那一刻热气蒸天,热火一般灼人,灯青见状忙将夏之秋揽去一边,可那畔不知什么地方又窜出好几个毛孩子,手里拿着竹竿棍棒大喊着要破敌军,夏之秋躲了左边,右边又窜出来一个,像是跌进了孩子窝里。

“夫人小心!”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人从身后扶了她一把,夏之秋回头一看,是一个贩伞的摊主,中等年纪,长得敦实憨厚,人也热心。

“多谢大哥。”夏之秋颔首向他道谢。

“哎,算不得什么,举手之劳!”大哥笑着摆了摆手,而后厉声斥退了那些皮猴子,“小仙女小石头赵美人神算子李大侍卫,再这么横冲直撞我可要找你们爹娘告状了啊!要他们赔钱,赔很多很多的钱,让你们去做小内侍小宫女!”

皮猴子们吓得脸色一变,连忙抱着凶器撒开丫子地狂跑,似乎只要跑慢一点点就会变成苦哈哈的便宜劳力。

大哥换了笑模样看向夏之秋:“这位夫人,这街上嘈杂,可要多加小心啊。”

“好,我记下了。”夏之秋觉得不够真诚,侧目看了看他身边的摊铺,嘴比脑子更快,“今日出门在外恰好忘了带伞,大哥不如卖我一把伞吧……”

——真是够生硬的啊……夏之秋低下头,灯青很快心领神会,热络地招呼着大哥上前挑了把伞付钱。

平一波又平一波,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不是鸡飞了狗跳了就是有小贼偷偷来窃取钱袋,要么就是两个贩子、贩子和行人或是行人和行人破口对骂,阻得街上水泄不通,大有一种中都即将沦陷的焦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