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顺下一口气,劝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是被发现了,便提此事同她翻旧账扯皮,正好礼尚往来,互不相欠。

但愿他还能活着同她扯皮。

“什么时候成婚?”容悦岔开话题。

江令桥不紧不慢地拈起一盏茶:“三日后,酉时。”

又是一日夜,又是悲台极乐之时。冯落寒一如往日,高坐于二楼栏台之处,眼睛睨着下方起坐喧哗,觥筹交错,心思却不在其上。

她在思索着那幽竹绣纹,那香风绣户,那绮罗宝斋。明明所有迹象都表明那个地方该有线索,该让她发现些什么,却偏偏什么也没有。

她甚至曾偷潜罗绮斋,夜探绣坊,将里里外外都寻了一遍,零星蛛丝马迹都未探查到,甚至还入了偏房,将熟睡着的绣娘一个个都仔细看了,仍是没看到任何与阿娘相似的脸。

如此一来,事情兜兜转转回了原点,好不容易寻觅到的线索又断了,多年来积攒的萤火之光,就这般倏然长逝。

冯落寒暗暗攥紧了手,她不甘心。

悲台暗香阵阵,常引得人神往迷离,醉生梦死。彼时楼下热闹得紧,舞姬轻姿曼妙,旋身其间;乐伶聚坐于正堂玉台,转轴拨弦,吟吟切切;登临的男子年纪各异,样貌各异,却个个推杯换盏,面色醺红。

冯落寒抿着唇,忽然站起了身——她突然不想看了,像是看倦了似的,再不想往下瞧上一眼了。她缓步下了楼,掠过亭台水榭,徜徉过九曲攀花回廊,回到悲台主人独有的僻静院落之中。

然而门还未开,便知有客来访。

那是一阵若隐若现的味道,很好闻,却不是花香,更不似食香,像是以一束川穹,一瓢雪水煨着,封尘了很多世人不闻不觉的岁月。

冯落寒第一次见巫溪时,不知如何形容这香味,但只一嗅,脑海中便飘闪过一个词:凄美。

这或许该是这香的名字,世间没有比这再贴切的形容了。

她推开门,果然见一红衣墨发女子立身院内,月光落在她脸上,病态又苍白。

“你回来得很及时。”

冯落寒掩了门,半跪于她面前:“座下冯落寒拜见主人。”

巫溪面色阴沉,像是主人待驯养的猫那般:“近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不寻常?”冯落寒不解,“主人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