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不解,眉眼有些失落地耷拉下来:“它于你大有裨益,为何不肯收?”

江令桥不言语,风停驻在她眼睫上,旧事是一道疤,她不愿意回想。

“收下吧!”容悦拉过她的手,径直塞给她,“我修习岐黄之术,本就用不上这东西,今日难得替它寻了个好去处,你就当替我保管,日后我再来向你讨要。”

他正了正身子,欣然道:“况且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嗯……不对,应该说是我这么大以来第一个朋友。”

“我嘛,生活的地方不是很有趣,每日只有一个老头同我说说话。如果你愿意做我的朋友,那就收下它,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只有你平平安安的,我们才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某一刻,少女冰冷的心忽地颤了颤。阳光透过细碎的枝叶,映照在少年天真稚嫩的脸庞上,她看到一缕光越过阴霾落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从此望见了世间最诚然纯粹的善意和救赎。

她蜷起手指,舍利那般恬静地卧在手中,温养着周身的脉络,灵力游走于四方之间。

“多谢……”她向他道谢,眼底却含着淡淡的失落,“但……但我没什么可送给你的……我……”

容悦并不在意,她愿意收下舍利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听闻人间风光无限,我早就想看看了,你可以带我见识见识吗?”

他的眼神里满是期盼,可是,江令桥答应不了他。

她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双亲横死,家道中落后,她和兄长便入了忘川谷。这是一座巨大的樊笼,没有谷主的允许,谁也不得轻易离开。谷主并非什么心肠宽厚之人,收留她和兄长不过是为了丰盈忘川谷的羽翼。忘川谷修魔道,谷主名唤巫溪,性格诡谲,红衣著身。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她孑然一身,没有挚友随从,没有人情冷暖,除了偶尔传习一些功法心经,兴致来了将一两个不听话的手下折磨致死,其余便是兀自缩在后殿中谁也不见。

魔道易生邪念,忘川谷上下尽是一众凶恶狂妄之徒,彼此猜忌,心生怨怼。打了照面必有纷争,轻则言辞狠切,重则命丧黄泉。自己还是太脆弱,戾气之源每天都在蚕食她的心和良知,而她无力招架,即将溺毙于涸辙之中。若不是兄长在,也许她早就不想苟延残喘下去了。他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唯一可以全心相信的人。长夜再长,总有这样一抹微弱之光,萤萤地照亮着方寸天地。

她曾以为此后都将是这样人情泯灭的日子,在尘世的井里窥探时间的尽头。可望着眼前少年眸子里的光,她似乎梦回一年之前,府院内那四方天空之下,阳光柔美得让人沉醉。

人间,好像又活过来了。

江令桥偏头看了看,容悦的脖子上渗出了一道浅浅的血迹,刺眼的红不知何时地涌了出来。

她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去捂那伤口,帕角绣了两朵簪花小楷——望秋,那是她的小字,幼时娘亲随手给她绣的,如今却成了唯一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