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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虽说是歌舞坊,伎也不同于妓,卖艺不卖身,但里面的水倒是深得很。

自古以来,色权交易和心甘情愿本就没有明显的界定方式,遇上事儿,全凭一张嘴。

东街风月楼,西街襄云楼,南街醉月楼,北街顷云楼。

长安最为出名的四大烟花之地,风月场所。

顷云楼的头牌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名沐姝。

她原是京城一等氏族杭氏的嫡系血脉,杭氏族长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本该是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女,奈何一夜家道中落,沦为这顷云楼的小小琵琶女。

七岁那年,时任户部右侍郎的杭氏族长杭婧因挪用国库资产而被庆永帝革职流放,杭府被抄,族人四散。

她走投无路,只能抱着琵琶跟着一脂粉浓重的女子进了一个叫顷云楼的地方,不为其他,只为混一口饭吃,谋一条生路。

她自幼习琵琶,善音律,年仅十五岁,便成了这顷云楼的头牌,风头最盛的时候,一曲价值千金。

可她对琵琶的喜爱却不复从前。

直到三月前,这顷云楼来了个名叫千逸的公子。

“奴家来这顷云楼已有十二载,为无数宾客演奏过,真正能听懂奴家琴音的,唯公子一人。”

“想必姑娘定出身世家。”千逸扇动折扇道,“抚琴本应是高雅的兴趣,方今却不得不用来谋生,时不时被世俗纨绔指指点点……”

“百年来,氏族更替,存亡兴衰,皆是命数罢了,公子不必感慨。”

“本公子只是遗憾姑娘的处境,明明有着超绝的琴技,却要埋没于此,就如黄金覆沙,明珠蒙尘。”千逸叹道。

“奴家常在梦中忆起旧时光,也曾怏怏于这高雅技艺落入凡俗的不得已。”沐姝颓然坐下,“不过能得公子为知音,已是奴家幸事。说来,奴家与公子也是有缘之人。”

“此话怎讲?”千逸问道。

“奴家曾有一挚友,名唤‘千忆’,记忆的‘忆’,与公子同音。那时候,我们常聚府中,一个奏琵琶,一个抚琴,配合默契,相得益彰。我们儿时有过约定,日后要在对方的成人礼上合奏,只可惜,”沐姝的声音停了停,后又平静道,“没有等到。”

千逸发怔片刻,眼眸微动,缓缓开口:“世事总是难料,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沐姝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一满身酒气的男子敲了几下门,见没反应,便直接推门而入,嘴里喊着:“沐姝小娘子,爷今儿心情好,给爷弹个琵琶助助兴……”

沐姝的眉头皱了皱道:“今日已有客,怕是不能了,还请周公子见谅。”

那男子登时勃然,看着千逸,用目光衡量了一下眼前之人是否得罪的起后,直接伸腿将几案踢成四脚朝天:“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插本公子的队,今夜爷就是要你奏曲,看谁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