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页

清水下肚仿佛活了过来,时云安本来雾蒙蒙的眼睛都变的清明了,疲惫的看着周扬,轻声说道:“谢谢你来看我。”

“没什么……”周扬看着他身上的伤就觉得出离愤怒,忍不住问:“你爸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这要是在市里基本上可以去报警了!刚刚他没醒的时候周扬就偷偷的看了一眼,结果好悬没气的脑袋一晕,愈发感慨穷乡僻壤出刁民,连自己家孩子都打成这样?周扬差点找上门去,却被那个刘世权阻拦下来,说周扬去找麻烦,之后还得是时云安受罚。

于是周扬只好作罢,满心郁闷的守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时云安清秀苍白的侧脸,整个人如同被霜打了的大狗狗一样。他觉得他跟这个立志村就犯克,来了以后干什么都让他生气,看每个人都不爽,一股子穷酸气,好容易有个能让他瞧上眼的人,如今偏偏又这样了。

正当周扬生闷气的时候时云安才悠悠转醒,听到他的问话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平静无波的声音下却有一丝嘲讽:“我爹让我结婚,我不干。”

他声音中的一丝嘲讽不知道是对这乡下卑微封建的环境,还是对自己不肯认命试图寻找一丝光明的幻想,总之周扬听了,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就跟在听个荒谬至极的事情,声音都变调了的问:“什么?你才多大啊!”

时云安难道不是高中生么?结毛线婚啊!可时云安脸上又没有开玩笑的表情,他琉璃一般的眼珠毫无光彩,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尘一样,让人凭空看着就生出一丝莫名的悲哀。此刻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周扬,声音都空洞了起来:“18,你可能不知道,农村结婚都早,我们家穷,我爹说不早点就娶不到媳妇儿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周扬干巴巴的脱口而出心里话:“他有病吧?”

随后在时云安的眼神下周扬知道自己失口了,连忙补充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哪有这么早结婚的!都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个屁的,你爸,你爸他思想太古老了。”

周扬还以为只有在古时候,或者那民国时期才有这十七八就结婚,还是父母之命不顺从就挨揍的年代,哪想到现在这社会还有这事儿,听着怪新鲜的。可放在别人身上是新鲜,放在时云安身上就让周扬同情加愤怒了,他一拍桌:“不行,哪有逼人结婚的!”

时云安苦笑,他也不想结婚,话已经说的再清楚不过了,但是……但是不听他爹的话,他还能参加高考么?想到此处,时云安心里就如同火烤一般,他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家。但是偏偏他身无长物,只能处处受制,现在竟然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要被限制了。

周扬正义愤填膺着,好像比时云安本人反应都激烈的似的,但愤怒的同时忽然一愣,他想到时云安这一身伤,时云安是不听他爹的才被打成这样的吧……周扬心里就如同吃了黄莲一般苦,转头望过去,就看到时云安木然的表情。

心脏里的不知道哪根麻筋被戳到了,忽然就酸软无比,周扬心中久违在学校里作威作福当大哥的感觉又回来了,心想:我护着他。

有了这个念头,时云安被刘世权在时老爹的授意下在医院里呆了三天,这期间周扬就像个保镖似的,一天到晚守在他旁边,久了时云安就忍不住纳闷:他不无聊么?饶是时云安是个没见过什么‘花花事儿’的农村小子,也知道自己这种人和周扬是天差地别的。不论见识广阔还是生活习惯,且他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

之前装成哑巴虽然有不想让周扬听到他声音的原因,但还有一部分缘故也是因为他不想说话敷衍这个大少爷,他天生喜静,是在不是一个机灵的朋友。往日每天晚上放学后一两个小时也就罢了,现如今整天整天的跟自己呆在一起,周扬这个看起来就一刻不能闲下来的性子与他截然相反,不会觉得无聊么?

这日午后,还没等时云安琢磨出答案,他那个不着调的三哥就来了,尖嘴猴腮的提着一个贴饭盒。敲了敲卫生所的门,也没等人喊一声开门就贼眉鼠眼的探进来头。时云安还没等说话,周扬却一下子就怒了,他‘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来干嘛?!”

时云康被吓了一跳,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我来看我家老四啊。”

周扬在村里呆了半个月,一共没几个人却一个都不记得,谁是谁皆不关心。但在时云安被打的短短三天内,周扬却发挥了一个聪明人的本领,把这屁大点村里的人,准确来说是跟时云安从结婚到挨打这一系列有关系的人记得牢靠,其中当然包括这个不着调的时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