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页

竹马青梅 艾米 956 字 25天前

“我不要什么遗产,我想问的是,他能跟别人结婚吗?”

“女同志,我建议你尽快跟他办理结婚手续,这样他就不能跟别人结婚了,要结也得先跟你离了才能结。”

妈妈从县公安局出来,恨恨地说:“闹半天你那个婚姻根本就不算数?”

爸爸说:“我早就说了不算数吗。我跟潘秀芝又没登记,又没以夫妻的形式在一起生活,算什么数呢?都怪那个军代表,为了得到你,对我下这个毒手。”

爸爸很想跟妈妈补办个结婚手续,但妈妈不同意:“算了吧,别又搞得跟上次一样。今天说不算数,过两天又说算数,我算是搞怕了。我们就这么一起生活就行了,到时候想算数就算数,不想算数就不算数。”

爸爸在省城发现工作并不那么好找,主要是爸爸在农村劳动改造了这些年,学业职业都荒废了,年龄也大了,学新东西很慢,拼不过那些年轻人。

后来妈妈就叫爸爸干脆别找工作了,就在家里安心写作。但爸爸枯坐了很多天,最终什么也没写出来。

妈妈说:“政治运动断送了一个写作天才。”

爸爸找不到工作,又写不出东西来,情绪十分低落。这些年的管制劳动,不仅使他心态卑微,还搞垮了他的体质,爸爸患有大量慢性病,但因为工作问题没解决,不能享受公费医疗,经常是由妈妈出面,到医院去找医生,用妈妈的公费医疗开药。但有些病是没法这样开药治疗的,有时得去化验检查,有时得住院,所以妈妈总是省吃俭用,把钱存着,以备爸爸不时之需。

每逢这种时候,妈妈就会想起军代表,总是恨恨地说:“该死的军代表!都是因为他,你爸爸才落到这步田地!如果我找到他……”

她好奇地问:“妈妈,如果你能找到他,你就怎么样?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我不杀他,但是我也不让他好过!”

第二十章

每次妈妈咬牙切齿痛骂军代表的时候,岑今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军代表的儿子——卫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当二级工三级工了?还是打仗牺牲了?

当她想到他当了工人的时候,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夏天那个工厂的锅炉房,不同的是,卫国已经是那些工人中的一员,赤裸着上身,脖子上搭一条脏乎乎的毛巾,脸上糊着很多炭黑,看不清面容,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懒洋洋地走到煤堆旁,铲起一锹煤块,懒洋洋地走到锅炉门前,往里一扔。

循环往复,直到退休。

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还会不会去工厂锅炉房要冰吃?恐怕不会了,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手里钱多了,到处都能买到冰棒吃了,而且都是高级的,比那硬邦邦的冰块好吃多了,那种硬冰块,可能就是冷水加色素和糖精做出来的,除了甜味,没别的味道。

她觉得卫国参军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因为他爸爸就是军人,他自己也从小就想当兵。如果他参了军,不知道会是什么兵种?打仗了没有?立功了没有?

那段时间,打仗的机会不多,好像就一个对越自卫反击战,着实让她激动了一阵,总觉得过几天就有人给她送军功章来,神色凝重地告诉她:“我沉痛地通知你:卫国同志在自卫反击战中光荣牺牲,这是他的军功章,遵照他的生前遗嘱,我们将这枚军功章交给你保存。”

她想象自己接到卫国的军功章和遗物,应该昏厥过去,像妈妈听到爸爸跳水库的消息时一样。如果听到卫国牺牲的消息,而她没昏过去,那就太不像话了。她很担心自己不是昏厥型体质,因为她从来没昏厥过。

一直到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很久了,也没谁给她送军功章来,她不知道是因为卫国没牺牲,还是他在遗嘱里把军功章许给别人了。毕竟他对她的那个诺言是若干年前许下的,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哪里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诺言?

有时她觉得他可能没牺牲,只是受伤了,像那个徐良一样,坐在轮椅上,唱《血染的风采》。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嫌弃他是残疾人,会不顾一切地跑到他身边去,跟他结婚,那该是多么浪漫啊!

后来她想起好像有“独子不当兵”的说法,而卫国似乎是个独子,那他应该不能当兵,所以也就不会牺牲。

那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应该在e市什么地方生活,大概是因为她对他的记忆,都是在e市发生的,所以她一想起卫国,背景就总是e市。

有好几次,她都想回e市去玩,但爸爸妈妈都没兴趣:“去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