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将香烟抽完一半,秦远牧才又一次下定了决心,忘了章庆吧。尽管刚刚在无聊的自我介绍环节,这个决心他已经下了无数次了。
午后的艳阳,熙熙攘攘的人群,为情所困的少年,这一切都像极了所有的青春小说。秦远牧掐了烟,拍拍衣服上蹭到的灰尘,大步踏进了宿舍楼。
夏日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秦远牧刚走进去,外边天空上太阳就缩到了厚实的乌云里。一阵闷雷响过,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像是老天爷在祭奠他那有始无终的表白。
☆、第二章
人生在世,其实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一辈子衣食无忧,活着的一生像是在参加一场奢华的宴会,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人间胜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摸着浑圆的肚皮潇洒离场。而有的人活着却像是在遭罪,一辈子为了简单的粗茶淡饭疲于奔命,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到了最后一刻,连亲朋送上的花圈都是最便宜的次等货。不过有一种人更倒霉,他们不认命,不服输,努力了大半辈子终于让自己活出了个人样,却在本该开始享受的时候,那些努力的成果像泡沫似的烟消云散。本想咬着牙从头再来,却猛然发现自己的余生所剩无几,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当秦大勇明白这段话的时候,他的玻璃厂已经濒临倒闭了。
他没啥文化,打小就凭着一膀子力气吃饭,几年前机缘巧合借钱投资了个玻璃厂,多年的奋斗下来,总算是让老婆儿子过上了舒心日子。可惜,眼下的市场环境,实体经济日益衰落,他的玻璃厂也没能幸免于难。
第一批成品滞销的时候,秦大勇并没有多想。直到今天,厂子的仓库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他却连工人的工资都开不起了,外边也是债台高筑。可是哪怕秦大勇已经想破头皮试了无数种办法了,他的玻璃厂还跟头死驴一样,任他累的满头大汗,却就是不动一下。
身后响起不耐烦的喇叭声,沉思中的秦大勇才猛然回过神。看着前边空无一物的行车道和亮闪闪的绿灯,他赶紧松开了踩着刹车的脚。
一中的外围早就堵得不像样了,都是周末来接孩子的车辆。秦大勇找准一个狭小的空地,有惊无险地将车停在了那里。
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脸,秦大勇打起精神,等着儿子出校门。
等待是一件最消耗耐心的事情,秦大勇摸出烟盒看了一眼,空无一物。他拉开副驾上的手提包,娴熟地翻出来一包新的,拆封,点火,动作一气呵成。
玻璃窗慢悠悠地放下,秦大勇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
抽了没几口,秦大勇就在拥挤的人群里发现了秦远牧的身影,他赶紧将烟扔到了窗外,将车窗开到最大,粗糙的手掌飞快地在车里扇着。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个小烟鬼了,还想着不能让这些二手烟影响儿子的身体健康。
秦远牧也发现了他老爹的车,没办法,在一堆低低矮矮的轿车里,他家的路虎确实有些扎眼。不过他老爸最近好像挺忙的,连车都顾不上洗,这辆路虎像是刚在泥地里打了个滚一样。
拉开副驾的门,秦远牧十分熟练地把他爸的手提包放到扶手上,一屁股坐上了车。
秦大勇笑着看着自己儿子,想问问这一周在学校里的情况,但是张了张嘴还是说:“走吧,带你吃饭去。”
秦远牧一听这话就懂了:“我妈又打牌去了?”
秦大勇嘿嘿直乐:“可不咋地。”
至于秦远牧这一周在学校里的情况,确实有些乏善可陈。新的学期,第一周总是无所事事的,除了量校服搬新书,最多的就是自习课了。秦远牧趁着这个机会,把入手好些年的故事会合订版终于看完了。
秦远牧这个年纪的男孩,好像个个都不善于和父亲交流,一路上他们父子二人都是一言不发,气氛是一如既往的冷。
秦大勇没话找话:“寝室的人都挺好的吧?”
“挺好。”秦远牧敷衍地回答。
没什么好不好的,四人寝,一个书呆子,剩下两个都是他高一时候的同学,所以他这一星期的感觉和高一时候差不多。
秦大勇点点头,没什么可说的了,就闷着头认真开车。
一周见不到儿子几面,秦大勇自然不会带秦远牧去低档的地方吃,至少那什么开心餐厅是不可能的。秦大勇熟练地在路上行驶,找到个车位迅速停车,带着秦远牧去了一家常去的餐馆。
挑了张靠窗的位置坐定,秦大勇无视了身边墙上那禁止吸烟的牌子,麻利地点上一支烟,翻起了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