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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突如其来的道歉,程霜声音透露着舒爽:“快来,我在球球家。”

“所以球球家在哪里?”

“水库边,水库你认识吧?哎,东南西北我分不清,月亮左边吧……这儿两轮月亮,天上一个,水中一个,我们就在水中月亮的左边……”

刘十三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克制地问:“有什么特别的标志吗?”

“哦,球球说了,离老码头五十米。”

电话挂断,刘十三骑在一根枝丫上,扭头往山道岔路另一头望去。

树影之间,闪烁一块镜面。这边人声鼎沸,那边幽静安然。每棵树每缕风,抱着浅白色的月光,漫山遍野唱着小夜曲。山腰围出巨大的翡翠,水面明亮,一片一片,细细铺成纺锤体,像一支月光的沙漏。那墨墨的蓝,深夜也能看见山峰的影子,仿佛凝固了一年又一年。刘十三小时候来过水库许多次,印象中,水库秋冬弥漫水雾,春夏明艳斑斓,白天水波娴静温柔,深不见底。它能包裹孩子仰面漂游,也藏着吃人水猴的传说。深夜去水库,连他都是第一次。

2/

山坡一角贴着水库,狭窄的道旁,扯了根水泥杆,孤零零吊一盏灯泡。灯泡散淡的光线下,照着一个突兀的棚子。

几根木棍撑起塑料布,石棉瓦堆成棚顶,围着几层纸箱木板,用布条和塑料袋捆绑住,当作墙壁。

程霜和球球站在棚子前头,迎接刘十三。他呆了一下,问:“球球,你住这儿?”

语气里的怀疑,其实是同情,刺痛了球球。她叉着腰,背后木门一晃一晃,神气地说:“是啊,很漂亮吧!”

丁零当啷一串脆响,门头挂着风铃,是球球捡来的瓶子和易拉罐做的。刘十三咧嘴笑:“漂亮的。”

小女孩认真填补了屋顶和墙面的所有空隙,她心里,这个棚子一定是亮晶晶的,发光的。

球球认为刘十三没有心悦诚服,打开破门:“里面更漂亮。”

棚内亮堂堂,地面铺满泡沫板,仔细一看,分出了休息区和厨房区。一侧整齐摆着沙发垫,正好是张床的大小。一侧是不锈钢货架,架子上搁着半桶大米、调料瓶、锅碗瓢盆。

它们是球球的家具,垃圾拼凑出来,但并不肮脏,通通擦洗过。

空间不小,三个人在里面,也能转开身。球球扒拉出一块蜂窝煤,放进炉子开始烧水,动作娴熟。刘十三问:“球球,你一个人住吗?”

球球摇头:“我爸爸不在家。你们别站着,坐啊。”刘十三松口气,怕球球说她爸爸去世了,这样的话就要安慰她,安慰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

球球抽出两只扁扁的玩具熊,地上一蹾,作为暂时性的凳子,她拍拍熊脑袋:“大花,小花,你们终于能为这个家做贡献了。”她丁零当啷翻架子,找到方便面。水没烧开,棚内煤烟滚滚,两人咳得天昏地暗,球球不好意思地说:“平时炉子放外面,前两天受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