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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风不言自家事,轻拍她的肩膀,叮嘱道:“孩子,从此徐伯伯照看不到你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徐清风一向和善,待下辈极好,他如今年事已高,执意与儿子同赴流放之地,今日一别,或为永诀了。

池鹿鸣悲从心来,强忍着泪水,请他珍重。徐来羞愧,隔空与池鹿鸣点了点头,并不愿与她多谈。池鹿鸣转而与傅执玉话别,执玉亦红了眼睛,使劲克制,不让泪水掉下来。

池鹿鸣拿出一封信函,大大方方道:“这是给东州太守的书信,若有事,可得他照顾一二。”徐妃终不好出面让当地官员照看罪臣家属,而以池鹿鸣之名,拜请他们照顾宝庆王妃的表姐,就是另当别论了。

傅执玉得她如此贴心之举,心下感触万千。然她们二人一向不和,此时习惯反驳道:“我离了这上京,亦要受你耳提面命?”

池鹿鸣不接她话茬,继续叮嘱道:“回旧地故人颇多,可多为走动,相互照看。”

傅执玉正欲回话,又闻一阵车马声而来,且声势浩大。众人望去,竟是皇室车马,待行至近边,这才看清是徐妃仪仗,原来是徐妃亲临送行。

徐清风未曾想此生还能亲见爱女,霎时老泪纵横,激动不已。待行过礼后,徐清风挂念女儿,关切地问:“出行可曾向皇帝报备?万不可因为我们牵连至你。”

徐一往毫不在意,道:“父亲放心,出宫自当要得皇后首肯。女儿为父送行,天地人伦,一个孝字哪里也说不过去。”

徐清风叹道:“话虽这么说,但不可落人把柄。”

徐一往笑道:“我又不是皇后,不必求什么贤名。”

徐清风见女儿今日说话如此不羁,惊道:“不可妄说。”

徐一往不与父亲纠结,瞟过众人,对池鹿鸣点头道:“今日送行果然只有旧日故人。”

虽见人心凉薄,但她并不以为异,转而又笑着对弟媳傅执玉道:“东洲故土,我们俩都回不去了,你如今能回,也是幸事。”

傅执玉听了,勉强笑了笑。池鹿鸣竟不知道,原来徐妃也如此会宽慰人。

徐一往又对同双胎兄弟徐来道:“人生起落是为常事,此去虽远,你我尚未至而立,终有再见之日。”徐来跪地叩头,哽咽道:“不孝子连累老父亲,还劳姐姐牵挂,罪该万死。”

徐一往笑着点拔他:“代我向你的夫人叩头,劳烦她为徐家顶替门户,抚育儿女。”

徐来跪着转了个方向,又朝向夫人叩头。傅执玉避过不受,泪流满面,道:“自今你全改了罢。”又拿出休书还给他道:“我嫁入徐家,并未犯七出之罪,此休书不受!“

徐来大为感动,膝行至妻子跟前,抱住她两腿大哭,傅执玉弯身欲要扶起他,他坚持不肯,两人反哭作一团。片刻后,执玉柔声对夫君道:“我等你再游平原。”

徐来大恸,发誓:“必不敢不应!”

众人一一别过后,徐来与父亲及押送送他的官差,牵马步行往西而去,傅执玉与孩子登车往南而去。一家人自此山长水远,天各一方。

徐妃见父亲去了,也卸下了笑容,表情甚为落寞。池鹿鸣与她同病相怜,皆是孤身一人在上京,忽然心下一动,劝她:“娘娘可生位皇子或公主陪伴膝下。”

未想徐妃听后讥笑她:“我今日才知,你竟也如平常妇人般庸俗。”池鹿鸣面上挂不住,立刻红一阵白一阵,待要回她,想她今日心情不好,犹自罢了。

徐妃伸长脖子望着父亲逐渐西行的背影,又道:“天家母子,何来长伴一说。”

池鹿鸣讪讪道:“总归是个念想,可为寄托。”

徐妃转过脸来,叹道:“只是不知是寄托还是牵挂?”此话池鹿鸣无言以对。

池鹿鸣想她此下虽荣宠在身,不知晚年是何光景?但她二人自旧朝起并不相熟,此时又见她一意孤行,便换个话题道:“娘娘今日出来当真无碍否?”

徐妃笑道:“你也如此糊涂么?杀人也不过头点地,现下已然重罚了,再者还腾出了五个空职,又怎会在意送别这等小事。”

她虽然未提及皇帝,但于政事上似乎也颇为通透。池鹿鸣更为糊涂了,徐一往并非仅通情爱,想她少年起即精明势利,为何竟全无生子晋身的野心了?

徐妃似看透她的心思,又道:“养儿亦不过养老,宫里大约也不需要。”她已居妃位,即使无子亦□□养晚年,或许无子反而是她的一种优势所在,毕竟她前朝的身份颇招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