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王可成声音一听便是没睡醒,原本内双的眼睛一睁开竟出来了个大大的双眼皮。

“老爷,宫里来人了,已经在花厅等了半个时辰了”。

王可成下意识的一皱眉,身子也跟着坐了起来。宫里来人做什么,王可成一瞬间竟想拖着时间不出去,光着脚踩在有些泛凉的木脚榻上半天都不愿意穿鞋。

“老爷,要不出去见见吧,这似乎是今上的旨意”。

“嘘,小点声”。一提皇帝,王可成更是内心有些抵触,却也习惯性的不敢懈怠,整好衣冠出去见客。

来者是乔装成布衣的神策军,就像王可成起床时所预感的那样,自己的闲散日子到头了,这皇宫终究还是要回去。

等王可成领了旨意,回屋在床上坐了好一阵儿,清少才慢慢地苏醒。

“清少”,王可成一边叫着,一边点了两盏灯,而后又坐回了床边。

“嗯?”清少才睡醒,眼里有些见不得光的眯了眯。

王可成愁容难掩,深深叹了口气,“咱得回宫去了”。说的一瞬间王可成低下了头,他不忍心看清少的失落。“大概是宫里有什么变故吧,神策军也不敢多言语,但我们还是得”

清少也跟着叹了口气,“回去也是迟早的事儿,你想想今上身边如今有几个得力的人,连高将军今上都用的不顺手了”。

秋雾清冷地打在红色的柱上,随着日升而蒸发逝去,庭园里翠竹依旧,绿柏如常。在入冬前的寒凉中,这北方沿海地带的枝枝叶叶倒是显得比人顽强的多。

王可成跟清少说是要收拾东西回京,但一连拖拖拉拉三四天都没动弹,院子里放了四只箱子说是装东西,到现在都还是空的。来的神策军看着都着急,日日都来璞园叩门催促。

就这样,璞园上下极不情愿地踏上回京之路。

这路注定是越走越冷,越走越干。王可成那带着一丝丝肉感的下唇也有些干裂。由于这神策军像个缉拿犯人的衙役一样,总骑着马跟在马车的旁边,王可成与清少都心有顾虑,连着差不多十天都寡言少语,随行的家仆自然也是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神策军心里也不是滋味,要不是这两个人总是一路上拖拖拉拉的,他也不想这样。这一路上他总听见马车里的人不停地叹气,他都怕王可成回京以后打击报复。

等到了京畿,这名神策军终于调转了马头,对着马车里的人抱拳行礼,说到:“王大监,想来从这里入京也不过三日,属下先行一步向陛下复命”。

“唉!慢着!”王可成掀开车帘,身体有些前仰甚至有些不稳当,然后一手扶着膝盖,低声感叹了句“哎呦喂”之后,对着那神策军说到:“你先不急复命,我这腿,哎呦,天冷了这膝盖就疼的不得了,三日哪回的了京城呢”。

这位王大监是有多不情愿回京啊,宫里人不是说他素来勤勉么。神策军心里苦,他不过就是个干活的,能得罪得起谁。这王可成就算再和善,终究是自己的上司,但一想到皇帝威严,高将军处境尴尬,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还请大监能、能多体谅,尽量早点回宫面圣”。

等看着这神策军骑着马远走越远,王可成松了口气,与清少对视了一下。只这么一眼,王可成突然觉得二人就像是老夫老妻,竟生出了夫妻相,尤其是清少的内双的眼,越看越是觉得与自己的相像。

王可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清少有些冰凉的脸,然后垂下眼来。

“不就是回宫么,你也用不着挂着这么一副苦瓜脸吧,打起些精神来嘛”,清少扶着王可成的手,用自己的脸又蹭了蹭。

“清少”,王可成慢慢抬起眼来,“我原来只觉得我是你的丈夫,我应该保护你,可以为你而死。但现在,我更想为了你好好活着。至于这宫里如何,今上如何,说到底这些到底与我有什么干系呢?”王可成又是一叹气,“可回到了宫里,我就不能再只为你一个着想了”。

马车里有些凉意。清少张了张口却回答不上来,只得说:“我以前确实只希望你眼里只有我,没有旁的。但现在我倒是能理解了,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千里心怀家国,这没什么不好。你又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你还是内侍省的大监,神策军的护军中尉”这么说起来,清少觉得王可成是真的挺优秀挺牛逼的。好在清少自己做过女官后比之前有底气多了,再面对王可成也不用觉得自己弱小,反倒是坦然随性。

王可成轻笑了一下,现在她还真是想得开,也不知道原来是谁天天嫌自己总惦记着朝政社稷,这话她肯定是在安慰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