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耳朵站起来,昂首挺胸,直视前方。图册从离开琅嬛后,就一直存放在这个岩洞里。旧友托付不敢相忘,它每天都会来巡视两圈,不是无惊无险到今日吗,因此它很有把握,表示绝不有负所托。
紫府君赞叹:“小白兄义薄云天,是真汉子。我这个人和飞禽走兽一向有缘,如果他日有幸再见,那时候你应当修成人形了,我请你喝酒。”
白耳朵点头,一人一狼退出来,紫府君虚虚设了个障眼法将洞口隐去,才回到他们暂居的洞府。
崖儿见他空手回来,心头一紧,“图册呢?”
他说还在那里,也很安全,“咱们暂且不走,放在身边不方便,等走时再去取。”
崖儿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决定,但相信他总有他的道理。后来的相处,足可成为她一生咀嚼再三的回忆。如果说曾经的快意江湖是萧萧的青叶,那么这几天的耳鬓厮磨,就是缀在枝头的繁花。刀尖上行走的人,连生病都得看准时机,哪里懂得和相爱的人携手虚度光阴,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山中岁月精巧又从容地流过,他们每天揉着朦胧的睡眼,坐在冰天雪地里看日出。晚间用罢了饭,他带她徒步跋涉,踏雪寻梅。原来她不在的十几年里,后山上竟然玄妙地长出了两株骨里红1。艳如朱砂的花朵点缀苍茫的夜景,她在树下看了很久,看出一身雪野孤雁般的残痛来。
他折了花枝,簪在她发间,就着月色看她,“可惜没有早点遇见你。”
她轻笑,“别人花上三年五载才圆满的事,我们三个月就完成了。不要你苦苦追寻,我自己来了,多好。”
只是太快,他没有说出口,捧住那张绣面,密密吻了上去。
一个人不用自己顶天立地,好像会变得倦懒。起先崖儿还不时去山坡上观察五大门派的行踪,后来竟全抛到脑后了。也不知日升日落多少次,懈怠到连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时,才打算象征性地往山头上去一趟。
平常都是焦不离孟,今天他却没有同行的打算,“快去快回,我给你烤獐子肉。”
崖儿倒也没想那么多,扎起裤腿说好。待要出门,他忽然叫住她,眉眼含笑,为她理了理头发,“我有没有告诉你,你今天格外好看?”
她听了便撒娇,“我哪天不好看?不好看,怎么引你上钩?”
他笑意更浓,两手从她肩头缓缓滑下去,滑过双臂,在她指尖缱绻一握,然后轻轻推她,“去吧,小心些。”
崖儿心头徒然升起一阵凄惶,但每次短暂分离都是这样,怕惹他笑话,勉强压住了那分不安。
走出山洞,腾身向山谷疾驰,几个起落后还回头望他。那道傲岸的身影立在皑皑白雪间,身侧林涛如怒,头顶日光正盛。他就那样无欲无求,不诽不愤,还原成了远古最初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1骨里红:朱砂梅的一个品种,喜温暖和充足的光照,耐-10c低温,让它长在雪域纯属创作需要,勿当真。
第59章
山坡上有一处高高的凸起,恰巧可作隐蔽之用。
崖儿潜过去,匍匐在巨石上,这么多天了,狼群一直轮换驻守两界山,如果五大门派的人还在,连她都要惊叹他们这次的耐力了。名门正派么,到哪里都是高床软枕,美酒佳酿,在这荒山之外枯守,时间一久不必她做什么,他们的军心自发就散了。
果然,先前驻扎的营帐少了一半,但依旧有人不肯放弃。她凉声哼笑,“继续等下去吧,牟尼神璧永远消失了,你们也就没有指望了。”
她退下来,远处的狼群还在戒守,看见她的身影,纷纷回头瞻望。
她挥了挥手同它们打招呼,回去的途中猎了只兔子挂在腰间。归色匆匆,直到临近山洞才放缓步子。
茅草屋下挂着的肉干,在朔风里悠悠摇晃,她把兔子放在灶台上,回身叫了声安澜,“我回来了。”一面拿匕首割个口子,将整张兔皮剥下来,自顾自道,“外面的人少了很多,想必是坚持不住,另想办法去了。”
等了等,不见山洞里有动静,她仰脖又唤了声,“安澜?”
这寂静忽然令她恐惧,她慌忙扔下兔肉跑进山洞,洞府是空的,他人并不在里面。
她抚着额头,感觉心在胸腔里狂跳。单打独斗惯了,倒没什么牵挂,可后来他来了,在她适应了两个人相依为命之后,他一时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她都会惊恐不安。
这大雪封山的气候,他又不会外出打猎,能到哪里去?崖儿定了定神,想起藏图的那个岩洞,也许是时候到了,他打算把鱼鳞图取回来,好向天帝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