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她着急了,“我一把手的座儿还没坐热呢,您打算出尔反尔?”
他的威胁从来都是赤裸裸的,哂笑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交给千户去办,提拔一个你看得上的全权负责,你还是得以我为重,懂不懂?主子的欢心都不会讨,还想升官发财?世上的好事儿都叫你占尽了。”
所以爬得多高都摆脱不了他的魔爪,她鼓着腮帮子置了半天气,最后说:“您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其实压根儿没有那个人。您是闲得发慌,这才赖着我不放。也只有我,不能嫁人不能有相好的,有那闲工夫陪您可劲儿的折腾,对不对?”
反正这回她是说痛快了,心里的阴云也随即消散了。走出去好几步远,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猛回头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锦衣华服像根旗杆儿似的伫立着,这样的人才相貌,连街面上的幌子都黯然失色了。
她折了回去,“怎么了?叫我戳着痛肋了?”
他哼哼冷笑:“什么痛肋,我只告诉你,这个人是肯定存在的。你给我等着,将来人家做太子妃,你就当嬷嬷,奶着我儿子,奶一辈子!”
这也太狠了,奶妈子可不是说当就能当的,还要奶一辈子。老子伺候完了伺候儿子,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响了。星河发现这么下去不行,得争取一点权益,“让我当奶妈也行,我得嫁人,自己有了孩子才能奶您的儿子。”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天到晚想着嫁人,不害臊!放心吧,我会让你有孩子的,你要几个我都给你。”
他说完抹头就走,星河站在那里想了半天,腹诽着这心肝也太黑了,生了孩子还当嬷嬷,至少给个宝林的衔儿吧。东宫这碗饭是越来越难吃了,还是枢密院好,窝头夹ròu,味道不错。
他已经走了老远,她回过神来忙追上去,“主子,您等等我呀。”
太子也负着气,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老往枢密院里钻,究竟是怀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霍焰好么?老男人,中年丧偶,皮囊虽不错,但人家已经是奔四十的人了。早年又在边关,塞外的朔风是闹着玩的?没准儿寒气入骨,连孩子都生不出了,所以才装好心收留曹瞻的儿子,其实是在为自己将来养老做准备。这个宿星河,就是个猪脑子,放着貌美如花的他不肖想,整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一直没好意思发作,叫人说起来怎么和老一辈的吃味儿。偏偏她还不识相,想脱离东宫,想打发他……凭什么?他不问情由地纵容她,难道就是为了成全她到处相看男人?
太子越想越气恼,她追上来拽他的手,也叫他无情地甩开了。
“我这会儿有点生气,你别靠近我,仔细我不留神伤了你。”
她碎步在边上跟着,小心翼翼说:“别介啊,您为什么生气呢,今儿天气多好,您瞧瞧枝头的新绿就不生气了,这可是您劝皇上的话。”
太子转过头狠狠瞧她,“我娶不着媳妇,你说我生气不生气!”
这不还是让她戳穿了嘛,她心情不错,说不会的,“再过一程子有采选,您还有机会。”
有时候她这滚刀ròu的模样真的很欠打,官袍的团领上露出一截纤细的脖子,伸手一掐没准就断了。他要是狠得下心,弄死了一了百了,接下来就能痛快收拾宿家了。可现在呢,还得再忍忍,再待时机。这个丫头其实才是他政途上最大的绊脚石,其他诸如那些兄弟,根本不值一提。
调开视线不去看她,没的看了窝火。她还在边上没话找话,说:“主子,您心眼儿真好,还给暇龄公主收殓。”
他气哼哼的,“要不怎么的?毕竟是同父的兄妹,皇上不过问,左昭仪也已经死了,我再不管,真叫你们收拾起来埋在荒郊野外?她活着的时候的确看不起高家,死了以后却也只有高家的祖坟能容得下她。好在她聪明,走在定罪之前,倘或在定罪之后,恐怕连高家的坟地都进不去了。”
认真论,左昭仪母女很可怜,昨天还威风八面,今天就落得尸骨无存。昭仪娘家曾经因她的成就显赫一时,现在呢,满门获罪,没有株连九族,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其实男人有时候真叫人信不实,据说皇帝下令控戎司捉拿暇龄公主时,左昭仪曾经叩门求见,但那又如何,以往情意绵绵的人,不愿意再见你,不愿意听你的辩解,那么以前的一切就都是空的。鸳枕同卧,耳鬓厮磨,亲密起来不分你我,一旦大局当前,那个人cao控着生杀大权,他要你死,你依然不得不死。所以帝王家的爱情,值几个钱?皇帝也好,太子也好,一切感情的前提是无损社稷的利益。像左昭仪说的,宿家既然行差踏错过,没有补救的余地,究竟什么时候算账,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