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娟看着对那笔钱依然觉得志在必得的大哥二哥，这些天被金钱糊住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许多。她想到亲娘坐在病床上看他们三兄妹犹如看陌生人甚至是……仇人的眼神，猛地闭了闭眼：“大哥二哥……你们到现在还觉得自己能够拿到那一百万吗？咱们都已经快被全网的网民们骂死了。”

张忠正和张义国听到这话沉默了一瞬，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不甘心到了极点：“那盘子是老娘的！”

张丽娟点点头：“是啊，是老娘的。所以，咱们老娘把那盘子卖了给自己养老，有什么不对吗？”

张忠正和张义国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她要养老卖什么古董盘子！捡破烂不就好了！”

听到这里所当然的回答，张丽娟的心猛的一抽，突然就觉得十分难过了。

然后她让老大和老二离开了。“反正我是不打算再要那盘子了。就这样吧。”

她在这个时候或许已经意识到了他们作为子女的不孝之罪，可是那么多年的理所当然只是让她觉得自己只要停止剥削就好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对。

直到当天晚上，张丽娟身心疲惫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想到自己今天买了一兜苹果，就开口喊上初中的儿子给她洗个苹果再削了皮拿过来。然而她的儿子只顾着手里的手机游戏，听她的喊声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张丽娟心里陡然生出一股邪火，这些天被网民们骂、被邻居那异样的目光看得让她实在是非常难以忍受，现在她终于憋不住拿起手旁边的那个抱枕就砸了自己的儿子：“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让你去给我洗个苹果！！”

她儿子被砸手抖，差点儿游戏玩砸，顿时也怒了：“你自己有手有脚的又没残废，不会自己去洗啊！！”

张丽娟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伸手就直接夺过儿子的手机狠狠的砸在地上：“有你这么对你亲妈说话的吗！！我是你亲妈！我含辛茹苦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让你去给我洗个苹果你都不乐意？！我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

说完这话之后张丽娟就看到她儿子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奇特的表情，那表情像是嘲讽又像是羞怒，他甩个二郎腿把头一仰，对着自己的亲妈道：“这话妈你自己说着不亏心吗？姥姥不也是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给养大的，结果你不是照样不养她老，还想要姥姥的青铜盘吗？”

在这个时候，张丽娟所有的愤怒和咆哮的话语全都变成了一把砸向自己的重锤，好像要把她从头到尾砸个粉碎似的。

她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她捂着自己的心口，直挺挺的向后仰倒了过去。

她想，看着这所有的表情和想法和她如出一辙的亲生儿子，她终于无比清楚深刻的明白了，这些年她这个女儿当得有多么的混账。

不孝啊。

不孝子。

她还不如妈身边的那条大黄。

在张丽娟被自己儿子气得心绞痛紧急送往医院后的第二天，张丽娟就强撑着身体，带着因为气晕了自己而惊惶担忧的儿子去了张婆婆的病房。

张丽娟进屋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就带着儿子跪了下来。张婆婆坐在病床上看着这个曾经自己最疼最宠的幺女，接过大黄叼给她的水杯，又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这十多年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儿女们给她下跪了。只不过上一次他们下跪的原因是为了拆迁补偿款，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别跪我，你再跪我我也没有钱给你了。”张婆婆的语气十分的平静淡漠。

张丽娟跪在地上忽然间就泪如雨下了，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哭起来的样子实在是不好看，他儿子看到母亲哭了在旁边不知所措的给母亲擦眼泪，虽然吵架吵起来的时候他能说那么多扎心的话，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少年，他还没有成为她母亲现在最讨厌的那种人。

“妈。我错了。这些年来我真不是个东西，您小时候多疼我宠我啊，我还说长大以后要给您买最好吃的烧鸡、让您穿最保暖的衣服。我这话都喂了狗。”

“妈，我现在才知道，您面对我们的时候得有多难过。我、我也不求您能原谅我，只要你以后别拦着我给您养老就成。”

“您养我小，把我养大成人。我养您老，给您养老送终。这天经地义，谁也不能忘本。”

张丽娟哽咽着说了这么几段话之后就给张婆婆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拉着她那未来可能长成另一个自己的熊儿子也给姥姥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离开了。

在这之后，张丽娟每天都会过来照顾张婆婆，并且三天会有一天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中途张老大和张老二又过来想要找张婆婆，却被张丽娟给掐着腰把自己的大哥二哥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