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炀和傅书濯一起侧头看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医生。

傅书濯放下他的手:“我出去和医生聊点事,很快回来,嗯?”

裴炀眼都不眨地看着他:“五分钟。”

傅书濯下巴肌肉微微一僵,“五分钟”触及到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两周前停电的那个晚上,裴炀也是这么说,他如约出来了,却没看到裴炀的身影,再见就是裴炀倒在血泊里。

傅书濯至今想不起当时的场面,只记得那个夜晚很红,周围群众过分吵闹,又过分安静。

“我就在门口。”

来人是傅书濯捐助的那个阿尔兹海默症新型药品的团队负责人之一,项中淼。

“从他苏醒的目前状态来看,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变化?”

傅书濯斟酌道:“他好像记起了自己生病的事。”

之前裴炀并不记得汤知明这个人,毕竟在他的概念里自己没有生病,那就不可能认识,但刚刚他却主动提到了汤医生。

“你别太焦虑,会影响他。”项中淼安抚道,“其实记起来未尝不是好事,他在虚幻的现实里沉浸得够久了,一直不愿清醒只会加重病情。”

“我明白……”

“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以他目前的大脑检查来看,我们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傅书濯长舒口气,绷了一年多的神经终于有了松懈的机会。

两周前,他和医疗团队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在开颅手术的同时给裴炀做了阿尔兹海默症的相关手术。

目前在外界的认知中,阿尔兹海默症是无法靠手术治愈的,但并非没有做手术的案例。

当下多数的研究表明,β-淀粉样粘蛋白沉积是阿尔兹海默症的主要病因,当大脑不能有效代谢β-淀粉样粘蛋白的时候,大脑机能就会受到影响,从而出现失忆、认知水平下降,思维能力错乱的病症①。而手术要做的就是恢复大脑对该类蛋白的代谢循环,如果成功,就有可能逆转衰退,但因为该手术面世不久,虽有案例,却需要时间来证明,所以暂时并没有治愈的例子②。

手术意见是项中淼提出的,他觉得裴炀足够年轻,手术效果会比老年人要好,再配合后期药物治疗,很大概率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治愈,而车祸是一个契机。

项中淼给了甜枣,又敲来一棒:“但目前才两周,我们后期还需要多多观察,同时要让他养好身体,和之前一样保持良好心情,多参加户外活动,别一直闷在家里。”

在他看来,这个病人简直集齐了所有其它病人所没有的良好特质,一是有钱,二是有一个足够爱他的伴侣,愿意耗费所有时间和耐心照顾他,可以多带他出去转转。

而大多数病人,特别是老年病人,因子女繁忙,或是家人怕病人离家出走,都会把他们锁在家里,没有太多喘气的空间。

而这种爱在病人眼中,其实跟坐牢没有太大区别,只会引起病人的焦虑烦躁情绪。

但不是每位家属都能像傅书濯一样,有这么多时间耗在患者身上,实在是无奈中的无奈。

“辛苦了。”

“不客气,期待您先生治愈的那一天。”

……

回到病房,裴炀也没问他们聊了什么,只是一直牵着他的手。

“我想看小说——”裴炀眨眨眼睛,“但是我没力气拿手机,你读给我听好不好?”

“想看什么?”

裴炀许久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傅书濯险些就要以为裴炀会说想看《张扬》。

但裴炀没有,他别开视线:“我的旧手机里有个绿色的读书软件,你打开,随便找一本。”

“……”傅书濯越发肯定裴炀记起了所有,裴炀本身没有看小说的习惯,对小说的所有认知都来自生病后的这一年。

他从临时书架上找了本封面不错的书点开:“张新没想到还会有和江冉重逢的一天。这天雨很大,地面盛满了雨做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