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惊年含着一汪眼泪,愕然地注视着他。

“为什么……自己一直没能发现。”原辞声想自嘲地笑,眼眶却红得更加厉害,“你给了我那么多提示,年年。我的眼睛和心都是盲的,仅凭自己得不出答案,你……愿意告诉我吗?”

何惊年凝固了一瞬,忽然挣扎着下了地,不要命地往外跑。原辞声已经被他那种小动物受惊逃窜的架势吓出了心理阴影,几乎是肌肉记忆,三步两步追上,一把将他拉进怀里。

何惊年先是挣扎,一会儿就没了力气,双手握拳抵着他胸膛,呜呜地哭。开始还压抑着哭声,后来越哭越响,五官皱成一团,只有嘴巴咧得很大,眼泪滔滔地往下掉,花了整张憋得通红的脸。

原辞声从来没见他哭成这样,何惊年再伤心也不会哭得太放肆,现在却几乎是孩子式的哭相,无限委屈,无限伤心,好像要把郁积在心里的所有情绪,统统发泄出来。

原辞声手足无措,被他吓得够呛,又是擦眼泪又是擤鼻涕,焦头烂额,连哄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习惯性地就想给他跪下。可何惊年死死揪着他的衣服不放,哭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他只能紧紧抱住他,抚摸他哭得汗湿的背脊、头发。

满是眼泪酸热气息的瘦小身体,热烘烘地伏在他怀里,颤抖不止,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不止,在碎玻璃尖颠簸。他心疼极了,也怕极了,哪有这个哭法,再哭下去,他真怕何惊年整个人都要哭化了。

可是,他又在想,这一场是不是早晚得哭。眼泪太多了,不是一朝一夕的眼泪,不是区区三年的眼泪,而是从那年冬天开始、足足积蓄了十几年的眼泪。

“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明明都已经忘记我了……!”何惊年打他,哭得没有力气,像在打棉花。

“第二年你没来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来了。但是,想再见你一面是我唯一的愿望,我知道这么坚持真的很傻,可如果放弃的话,我连一点盼头都没有了。我很难过,每天都很难过,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妈妈,每天我都想哭,只有在想到你的时候,我才能稍微振作一点。”

“但是……为什么……”话语涌到喉咙,凝噎难咽,何惊年大口喘着气,又落下成串的眼泪。“要么最开始就发现我……要么永远不要发现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跟我说你知道!”

原辞声动了动嘴唇,他不懂,只能不停地道歉,安慰他,哄他,说自己爱他。何惊年用手背用力抹了把眼泪,说:“你不用跟我道歉,反倒是我应该道歉。”

原辞声问他为什么,他不肯说,哭得更凶,下唇咬得血迹斑斑。原辞声无可奈何,绞了把热毛巾替他擦脸,何惊年倔倔地拧巴着脑袋,兀自一抽一抽停不下来。

原辞声战战兢兢,想了半天终于想出句逗他开心的话,“你别哭了,你看你脸红的,像猴屁股。”

何惊年转过头,“你说什么?”

原辞声不敢说话了,纠结了半天,灵感一闪,把史努比赶了进来。

大耳朵花狗跟他一直不对付,他刚靠近笼子,就对他龇牙咧嘴,嗷嗷狂吠,活像头大叫驴。不过,一看见何惊年,它就立刻换了副嘴脸,温柔小意,卖萌撒娇,终于逗得何惊年破涕为笑。

“好乖,还是包子脸。”何惊年捏着史努比的嘴皮子。原辞声站在一旁,面目整肃,用晋江男主最爱的那种“冷冷的眼神”,漠然注视着这一切。

史努比一颗狗头美美地搭在何惊年的腿上,任何惊年来回地薅。何惊年很喜欢它的大耳朵,软趴趴,超顺滑,谁摸谁知道。

原辞声屏不牢了,皱起眉说:“你别摸了。”

何惊年问:“为什么?”

原辞声嫌弃,“滂臭。”

何惊年揪起狗耳朵闻了一下,“哪有,就是小狗的味道啊。”

原辞声一整个大无语,这狗膘肥体壮跟个煤气罐似的,还小狗?

史努比屁股朝向他,尾巴得意地甩,寻衅。

何惊年抱着狗,鼻音浓重道:“我想和史努比一起睡。”

原辞声指着自己,“那我呢?”

何惊年不理他,闷头躺下,大耳朵花狗登堂入室,大喇喇地躺他旁边,姿势妖娆,一股子狗媚。

原辞声握了握拳,转身出去。他是不会和狗计较的,和狗计较,自己不也是狗了吗?

深夜,门悄没声息地开了,一道黑影潜入,神不住鬼不觉地捞起史努比,一手捂嘴,一手拎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它逮了出去。

然后,自己钻进了被窝,人占狗巢。

何惊年一直没睡着,闭着眼任他搞那些动作。一会儿,原辞声手伸了过来,头也凑近,自以为不会被他发现地亲亲他。一亲才发觉不对,酸涩潮漉,嘴唇沾染上温热。

“年年……”原辞声紧张地问,“你怎么又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