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台上,拍卖师敲下最后一记拍卖槌,宣布那柄翻书杖以一个亿的史上最高价被原辞声拍得。然后,按照流程,竞拍成功的买主会和设计师握手合影。

原辞声整了整领带,朝何惊年走了过去。早知道就不该随手拿了这条稍显朴素的领带,他想。今天事发突然,他一接到消息即刻就赶过来了,实在挤不出时间把自己修饰得更加漂亮。

“年年,你真的很棒。”他握住何惊年的手,薄软的手掌还带着令人心疼的凉意,一想到他刚才经历的一切,他就心如刀绞。“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何惊年像没听见,仿佛置身事外,祝贺与掌声再热烈,都无法勾起他一丝情绪。

结束后,他一刻也不多作逗留,转身便走。原辞声赶紧追上他,“年年,你就不要再躲我了好不好?我就想跟你说说话。这段时间我都没能见到你,我真的特别想你。”

何惊年脚步不停,只管低头快步走。原辞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其实,我今天并不是单纯为了帮你才这样的。我是真的觉得那柄翻书杖特别出色,它真的很值得。”

何惊年停下了,他没回过头,只是用很低弱的声音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原辞声一时反应过来,“什么?

“你为什么、要让人故意毁掉它?”

原辞声愣住了,“年年……你在说什么啊?”

“我知道的,所有的一切又都是你的算计,对不对?”何惊年慢慢转过身,一双眼睛慢慢红了起来。“或者……你什么都知道,却又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只为演今天这出戏,对不对?”

原辞声看着他,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何惊年就是这样看他的吗?他在何惊年心里,就是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吗?他知道何惊年不爱他,甚至还恨他,但他从没想过,自己在何惊年眼中,竟已经不堪到了这种地步。

明明……明明他是忍着剧烈的心痛,才拍下那柄翻书杖的啊!从见到何惊年的那幅设计稿时起,这种痛感就从未停止折磨他。

他发现了,也醒悟了,就算何惊年什么都想不起来,却还是深深地爱着有关那少年的一切。然而那少年又给过他什么呢?从头到尾,不过小小一个随身听而已。但是,自己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念《孔雀王子》的童话。

他喜欢亮晶晶的小石头,自己就把最珍贵最美丽的宝石捧到他面前。

他喜欢路边折来的不起眼的小花,自己就把切尔西画展搬到家里的庭院。

他想让更多人喜欢他的设计,自己就想办法为他提供更高的舞台。

自己给了他那么多,远比那少年和沈棠风加在一起还要多得多,却全都被他视作肮脏心机。

原辞声闭了闭眼,痛苦得快无法站立。“我没有。”他沙哑地说,“我不会这么做的。”

“你就是会。”何惊年轻而坚决地反驳,“你以前就是这样的。”

“我怎么可能……”

“史努比背上的花纹那么特别,你会认不出来吗?”

原辞声一下子没了声音。

“齐炜说,你不管做什么事,都必须要以企业利益为重。”何惊年望向他,“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对我而言无比重要的真相,在你这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你无所谓信或不信,你在意的只有自己。”

迎着原辞声急于争辩的表情,何惊年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又或者单凭你一句话无法平息外界的议论,所以你是出于周全的考虑,才选择那样做?”

“可是……”他喉头微哽,“对那时候我的来说,你的一句相信,可以胜过所有。”

原辞声身形一晃,胸口像被狠狠重击了一拳。活到现在,他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无言可辩的时刻。剖开重重理由,藏在冷酷的理性和傲慢的判断背后的东西,根本就是那颗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报复心。

谁叫何惊年不爱他。明明深爱着另一个人,却使他爱上了他。

——设计稿上的那只小狗你认不出来吗?

——史努比就喜欢这样蹲在窗边发呆。

他不会忘记何惊年当时的悲伤语气。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何惊年渴望听到充满信赖与支持的温柔言语,哪怕只有那么一句。但他胸中已然被嫉妒与不甘占满,像被长满棱角的坚硬石子填塞每一寸空隙,自然容不下一丝柔软的感情存放。

“年年,对不起。”原辞声眨了一下眼睛,虹膜泛起潮漉漉的光,看起来可怜而脆弱,与适才出现在拍卖场上那个矜贵骄傲的男人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