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何惊年一扬手,把那碗还冒着的粥打翻在地。

原辞声愣住了,他的左手甚至还维持着端碗的姿势。好一会儿,他缓缓蹲下,一片一片拾起碎瓷片,指尖用力到发白。等收拾完站起身时,他已经恢复如常,“我去重新给你盛一碗。”

何惊年低头摸史努比,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不容易喂人喝完小半碗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原辞声把何惊年推到浴室门口,抱起他往里面走。

何惊年显然害怕了起来,像怕水的猫,挣扎着不肯下去。原辞声只得一边哄着,一边慢慢把他往水里放。泡热水澡理应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可何惊年却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眼睛和脸蛋被热汽熏得红红的,好像要哭了一样。

原辞声帮他洗完头发,又帮他清洗身体。胳膊和大腿上的软组织挫伤还没好透,雪白的皮肤泛着大片艳丽的青紫。原辞声用手轻轻一碰,何惊年便瑟缩着要躲,喉咙里发出疼痛的呜咽。

“等下帮你涂扶他林,涂完就不痛了。”原辞声拿来一块足够柔软的浴巾,轻轻包裹住他的全身,让布料吸走多余的水分。

何惊年垂着眼睛,不言不语。许是裹在织物里的感觉给了他一种安心感,他肯乖乖任由原辞声摆弄了。被热水逼出几分血色的脸蛋被毛巾簇拥着,像雪地里的红苹果,散发出甘甜的香味,原辞声忍不住亲了亲他,他也没皱眉头。

“年年,这里是我们的新房间,你喜欢吗?”原辞声抱着他走进卧室,“你看,宝宝的婴儿床就在这边,以后我们一家人每天都在一起,好不好?”

宝宝醒着,见到他们就“咯咯咯”地笑,小胳膊摇啊摇的。原辞声用手摇铃逗她,宝宝笑得更开心了,黑溜溜的大眼睛眯成弯弯的小月牙,讨人喜欢得不得了。

“年年,我们的宝宝特别爱笑,护士都说从没见过这么爱笑的宝宝。”原辞声把手摇铃放进何惊年掌心,“你想不想和她一起玩?她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啪嗒。”

手摇铃从何惊年一动不动的指尖掉落,骨碌碌滚动,停在男人脚边。

原辞声默默弯腰拾起,放好,说:“睡吧。”

何惊年坐在床边木然发着呆,睫毛沉重低垂。

原辞声无声地叹了口气,刚想把他抱进被子里,他倒自己钻了进去,像蚕宝宝一样背对着他蜷缩起来。

原辞声伸手揽住他,将他圈进自己怀里。何惊年的身躯清瘦温暖,拥在胸膛很有满足感他发出轻声的喟叹,直到此刻,心中的燥火才稍微平息。他没有失去何惊年,何惊年也不可能离得开他,他们还和从前一样。

“年年,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登记好不好?”原辞声捧起他的脸细细吻他,“到时候,我们举行一场真正的婚礼,我们……”

话音在嘴唇触到温热咸涩的液体时戛然而止。

壁灯亮起,温暖的柔黄光芒里,原辞声看见何惊年脸色惨白,双眉紧皱,正痛苦地流着眼泪,好像有一条毒蛇缠绕着他。

被自己抱着,真就那么难以忍受吗?

仿佛为了推翻这点,原辞声手臂收拢得更紧,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何惊年呜呜地抽泣,两只手徒劳无用地抵在他肩膀。黑夜里,哭声轻细,格外绵长,终于慢慢地没了声息。

何惊年哭着睡着了。

原辞声一点一点吻去他脸上的眼泪,又轻轻将他微蹙的双眉捻得舒展开来。熹微的月光里,何惊年的睡颜变得平静柔和。原辞声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丝微笑。看吧,他果然并不是那么讨厌自己。只要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总有一天他会接受自己。

一整夜,原辞声都睡得很警醒。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合眼,唯有时刻把人看住才有稍许安心。早晨,他隐约感觉怀里有轻轻挣扎的动静,然后一下子空掉的感觉让他猛地惊醒。

幸好,何惊年并没离开他视线所及的范围,他正站在婴儿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宝宝看。宝宝伸出小手,“啊啊啊”地要抱抱。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宝宝卷卷的胎毛,很软,暖呼呼的。宝宝甜甜地笑,握住他的手指,手背上旋出浅浅的肉窝窝。

原辞声望着眼前这一切,心口满满当当。他走过去,双脚踩在厚厚的长毛地毯上,仿若一只无声无息的狮子。

“腿伤还没好透,怎么就站起来了。”

他一说话,何惊年就像受到什么很大惊吓似地,拼命往后一缩。宝宝也被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美好瞬间被打破。

仅是因为他的出现。

原辞声身形略僵,抱起女儿哄了起来。趁这间隙,何惊年一瘸一拐地走了,仿佛跟他处在同一空间都难以忍受。原辞声胸口闷堵,抱着女儿跟在他后面。

给宝宝喂过奶,又哄何惊年吃过早餐,太阳已经日上三竿。原辞声也不去公司了,家里的事情都够他忙的。这会儿,何惊年已经逐渐接受了孩子的存在,正抱着女儿坐在落地窗前的走廊,看史努比在庭院里撒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