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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乐宜对着纸条泪如雨下。老九说,那时陪在她身边,感觉世间的每一寸距离,都由不得自己控制。

爱情也许不会死亡,却被空间隔断,被时间遗忘。

李树回村,一位老师,二十七名学生,五个班。他带回去整箱的书本和一面国旗,用最高的竹竿做旗杆。每天凌晨,朝日从山头爬升,二十七名学生背着家中母亲取帆布缝制的书包,翻山越岭,聚在校舍前的大石磨,举行升旗仪式。没有收放机,没有电,李树便带领学生哼唱。我想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二十八个身影被拉长在群山众峦,稚嫩的童音和着李树庄严的歌声,回荡地穿越季节,他的青春燃烧在朝霞的云气漫漫中。天际绚烂得璀璨。忧伤和希望混合在一起的颜色原来是绯红。

李树用冷列的山泉冲洗了一年的头脑和身体。

他想,我可以吃苦,真的,我可以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在最幽暗的油灯下寻找最微小的错误。我可以冒着高烧摇摇晃晃立于所谓的石盘讲台,每说一句话嗓子就疼得像遭一把针猛扎。我可以吃苦的,真的,我可以一天只吃一两顿饭,玉米面馒头就着盐水野果下咽。我可以努力忘记曾经渴求的痕迹,唯一能做的是混着山风林啸大声嘶喊,而过往的一点一滴,就像那天火车窗外的景物飞驰在生命的背后。可是,乐宜,我想你。

可是,乐宜,我想你。

乐宜,我想你。

我想你。

李树感觉深深的崩溃,一年的寂寞积累成粘稠的夜色,包裹得他无法呼吸。

村民们感激他,卸下门板抬他进村,敲锣打鼓迎他进村。他那时不知道自己流了泪。

村民们崇拜他,包揽下他的一切衣食住行,逢年过节抢着请他到家尝鲜。但山村完全属于断绝的沟通,心灵的空隙不能做填空题,再多的热情补足不了失落。李树一天一天瘦下去。当他弯腰掬一捧泉水洗脸的时候,发现水波中的面容,仿如被刀削去一块。思念的刃,让岁月琢造得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