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疏尘被突然展颜的萧雪澜瞧得一怔,宽大衣袖掩着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下颔轻抬转了回去,没有回应。

他脊背挺直如劲松,眸光端视前方,背影极其矜持自傲,仿佛将周遭的一切嘈杂都隔绝了开来,只是眉心微蹙。

萧雪澜在心底里感慨了一句,不愧是无cp小说的男主,连背影都这样高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看陌生人一般?会不是因为当年相遇时,孟疏尘的年纪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忘了自己?

萧雪澜正在揣测各种可能性,可此时授课的长老也进了修习室,便收回了视线。

长老一身金翻墨浪道袍,白发苍髯,一副仙风道骨之派。

萧雪澜心道不妙,竟然是机枢宗的长老过来授课,但愿别盯上自己。

长老目光矍铄,面容严峻,先是环视了一圈底下坐着的弟子,接着鼻子里“哼”了一声,威严道:“静室喧哗,成何体统。诸位是来我寒岳修行的,须知修行之路艰苦,若是静不下心来,道果难成,修行数十载,都是无用的,还不如今日就下山去罢。”

众弟子低头齐声道:“弟子惶恐。”

长老抚须道:“今日是由本座给诸位讲解寒岳门规,但在讲门规之前,本座要先问上两问,第一问,何为寒岳四宗?”

长老们除正常的授课之外,当然也会在授课期间挑选几个入眼的弟子直接收归门下,所以他讲课之前先提问,这是一个给众人表现的机会。

对机枢宗不敢兴趣的弟子低头不言,而想拜入机枢宗的弟子不了解长老脾性,怕答得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也不敢做这先发言之人。

长老看着底下鸦雀无声,失望之情流露脸上,微微摇了摇头。

萧雪澜坐在下面幸灾乐祸,万万没想到,从开始进来便一直情绪紧张的钟怀璧,居然这时候主动站起来发言了。

钟怀璧向长老行了弟子礼,然后才侃侃道:“寒岳剑派千余年前由九曜圣君所创,一派四宗,首峰玄霄宗,门下皆为剑修,修剑气,以气入剑,追求‘人剑合一’境界;五百多年前,玄霄宗衡虚长老悟得凌云剑法,在左次峰上立凌云宗,门下弟子虽也为剑修,却修剑意,修行大成,万物皆可为其手中之剑;右次峰有琴宗,门下出琴修,天道至公,忘情至公,虽称‘有琴’,但门下皆修习太上忘情道法以求贴合天道;末峰机枢宗,门下弟子为器修,善钻研制造法器符咒,机枢宗制造的法器,精妙绝伦,享誉整个修真界,往往一面世就会遭到各路修士的哄抢,可谓一物难求。”

钟怀璧答的有条有理,长老侧耳不住点头,又听他在最后夸了一通机枢宗,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赞许道:“答得不错,你是哪个世家的子弟?”

钟怀璧作揖道:“羡仙城燕子楼,弟子钟怀璧。”

听到“燕子楼”三个字,长老露出的那点笑意倏地僵在了脸上,咳了一下道:“原来是钟家,甚好,甚好。”

这话明显言不由衷,底下有知道原由的弟子抿嘴偷笑,长老胡须抖了抖,戒尺一拍:“肃静。”

长老摆了摆手示意钟怀璧坐下,接着又问:“第二问,诸位为何要来我寒岳修习?这一问,从第一个人开始,你们轮流阐述缘由。”

弟子们的回答无非就是从各个角度对寒岳剑派说尽赞美之词,长老听着底下的答案,面无表情,果然,这些答案中没有一个回答得称他的心。

终于轮到了孟疏尘作答,只听孟疏尘淡声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大道三千,我自取其一而行。寒岳创派始,唯有玄霄一宗,后历千年衍其余三宗,所证之道迥然,却有容百川之量。君子和而不同,我辈修行,当以此为训,故而上寒岳求学,以证吾道。”

长老听得双眼发亮,追问道:“何为‘吾道’?”

孟疏尘道:“道法自然,吾道即本心。”

长老抚须赞叹道:“善哉,妙哉!”

好一个“吾道即本心”,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多高,萧雪澜从孟疏尘身上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年奶声奶气和自己讨论剑道的小龙傲天,也是这般侃侃而谈。

这般优秀的人,是自己教过的,想到这点,萧雪澜心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骄傲。

孟疏尘的回答显然说到了长老的心坎里,他像在一堆废铁中挖出了一块金子,看孟疏尘的眼神满是欣赏之意,恨不能立即收他为亲传弟子,又问道:“你又是哪个世家的子弟?”

孟疏尘作揖答:“兰陵孟氏,孟疏尘。”

长老听完,脸上表情立即变得又尴尬又无奈,底下弟子更是窃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