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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铎很懊悔,如果当时他肯稍微分出一点神来,打几个电话,最多也就是半天时间,沈仪祯就不必去那次劳军。那里头都是些什么花样儿他很清楚,一个大男人谁受得了这个?何况沈仪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从小受诗礼之训,那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性子。

这几年沈家没有人敢提这件事,也不敢再给沈仪祯任何压力。妙铎甚至想,只要人还在,开心顺遂就好,什么家族门楣,什么事业野心,都比不上一个健康的外甥来得重要。

没想到沈仪祯突然有了动力,升级调岗,还成了宵山的专属秘书。可宵山是谁呀?那是寻常人能去当专属秘书的吗?妙铎想不清楚,也不会傻到以为这是个巧合。

为了外甥着想,妙铎不得不多说一句:“宵山这个人,你还是留个心眼。”

沈仪祯筷子一停:“怎么了?”

妙铎只当他年轻不经事:“你现在肯定觉得走了好运,他这样炙手可热,跟着他前途肯定不错,对不对?但是伴君如伴虎呀,祯祯,你以为高官秘书都是好当的吗?他今天喜欢你,你就是前途无量,明天他转个性子喜欢别人,你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再说,上位者多疑,有的没有的瞎想,想多了就不喜欢你了,你还要怪人家冷血无情。”

沈仪祯噗嗤一声笑出来:“舅舅,你这话可别被总统听去了。”

妙铎是总统行政团首席秘书,是多年的老秘书了:“你是我外甥,这话只对你讲。”

“我没想这么多,”沈仪祯一边咀嚼一边说:“况且我什么都没有,他能图什么?”

妙铎当他是天真:“乱讲话,你的人生、你的前途、你的名誉……什么叫什么都没有?”

沈仪祯敷衍地笑笑。他的人生全都被宵山搅乱了,名誉是早就没有了的,宵山钦点他当秘书的时候他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攀高枝,哪还有什么名誉?他又没有野心,那还要什么?

从劳军的那间帐篷里开始,宵山在他的身体里、在他的心里、在他或好或坏的梦里、在他的办公室里、在他的卧房里……

到今天,他的全部人生好像就只剩下宵山了。

第20章 绝顶的难事

47楼统战部。联军总指挥官办公室。

宵山跪得笔直。月岩石的地板,又冷又硬,跪上去膝盖先是发麻,然后刺痛,时间一久,又酸又疼,饶是宵山这种吃惯了苦的也暗暗咬牙。

冯激灵劈头盖脸地骂,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前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连同整个47楼都不见外客。宵山在他的震怒中低着头,冯继灵虽然脾气也不好,但上次骂得这么狠的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让我来教你怎么做事?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趁早滚蛋!别他妈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

冯继灵抄着桌子上的文件夹就往他脑袋上砸:“两条人命!你让我拿什么去跟国务大楼赔偿?把你和那个姓姜的送过去好不好?一命抵一命,反正事情是你们惹出来的,就让全国人民看指挥所的笑话!”

见宵山脸色不好,他冷笑道:“你还觉得委屈?我还要委屈呢!现在人家可得意了,你没听见早上妙铎给我打电话那个语气,他以为他是总统咧!他妈的总统都没有跟老子这么说过话!”

事情是这样的。

一大早上冯继灵刚起床,总统行政团首席秘书妙铎就给这位联军总指挥官打电话,大意是总统知道了航天中心负责人自杀的事情,为国家失去了核心科研人才感到痛心疾首,连班都不想上了。行政团的人苦劝无用,只有冯指挥官最得总统的心,还请指挥官亲自去请总统上班。

冯继灵半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羞辱,早饭没吃骂了司机一路。好不容易赶到总统官邸,看了不少行政团的脸色,总统用沉重的语气对他说,“传出去整个北半球都觉得我们苛待人才,把人家搞得自杀了!你看到现场照片了吗?就差血书一个恨字在墙上了!”科学工程部部长跪在旁边号丧似的叫苦。

冯继灵像生吞了十斤鸦片,又恶心又痛苦,还必须鞠躬赔笑,坚决支持彻查。最后他亲自给总统拎着包,搀扶着他老人家上了车。

国务大楼这次是抓住了把柄,势必要让这位总指挥官吃瘪。

这口气总统压了很久了。冯继灵坐镇指挥所近十年,指挥所在国民心中的地位渐渐有超过国务大楼的趋势。统一国家版图后,冯的支持率更是达到了空前的程度,有些部队甚至“只知指挥所,不知国务楼”。总统表面上忍了,但是个人就不会没有脾气,何况这个人还是一国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