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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宵山一边剔牙一边打嗝:“临时有个事情。明天晚上区长的女儿生日,本来他只请了我去,我想着丫头老是这么一个人关在官邸不行。小孩子,最好还是和同龄人多玩玩。明天你也和她一起来吧。社交能力也是要培养的嘛。”

沈仪祯很高兴。爱丽丝一直想正常地回学校上课,也好几次说起她从前的朋友,沈仪祯心软,让宵山去和冯继灵申请。可能碍于身份特殊,冯继灵不允许。宁愿高价格的私人教师请来官邸,有时候宵山还要亲自看着做作业,小孩子压力很大。

如果能趁这个机会,结交两个玩伴,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第二天午睡一起来,儿童室里就开始打扮。要化妆,要梳头,珍珠、钻石点在秀发上做星星,蝴蝶、亮片绣在礼裙上做繁花,银光熠熠,娇艳欲滴。帽子、手绢、首饰……越是繁琐越是贵重,吊带袜很薄,穿上去像一层新的皮肤,雪白发亮,活生生一个人造的白雪公主。外头樱桃紫的纱裙是宵山亲自挑的,裙子又轻又大,前头做了改短,即使跑起来也不会绊倒。保姆扶着小丫头穿鞋子,红色的小羊皮鞋,白色袜子一进去更显得那红色越发鲜丽,要把人吃了似的。

裁缝师一个劲儿地夸好看,连保姆都看呆了,这哪是小女孩,说是仙童也不为过。

但沈仪祯不喜欢小孩子打扮得这么夸张的:“太奢侈了。”

爱丽丝被腰带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脸色发白,化妆师给她的脸上抹了薄薄的胭脂,即使再喘不上气也看不出来。她觉得那条腰带勒得她心跳很快,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镜子里的自己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像个异国的公主,她简直不记得自己原来是什么模样。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裙子,她一直希望能穿一次这种蓬蓬的、华丽的大裙子,老天终于实现了她的愿望,而且比她想象得好得多得多。

于是她挺了挺腰,尽量忽略掉那条折磨人的腰带:“哥哥,我觉得挺好的。”

三个人总算准时上了车。路上小丫头还在不断地照镜子,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鼻子不是很好看,鼻头有点大,鼻梁也不够挺拔,以前还没有太明显,现在越看越不顺眼,像块笨拙、愚蠢的木头窝在脸上。过了一会儿,她又担心自己的皮肤是不是不够白,毕竟她在工厂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皮肤即使抹了粉仍然显得暗沉发黄,如果不够白,紫色的裙子穿起来就会显得土气。

她有点紧张:“哥哥,你觉得我的鼻子会不会太大了?”

沈仪祯当她开玩笑:“怎么会?你是最漂亮的宝宝。”

这话爱丽丝听得都有点厌烦,就没有人说她不漂亮的。她知道自己漂亮。从前在二区工厂的时候,她的容貌就是数一数二的,从懂事起妈妈抱着她在工厂院子里散步,不断有人上来夸奖她长得可爱,她还被邀请成为学校的形象大使。

“我以后长大了,要是不漂亮了,哥哥你还会喜欢我吗?”她问。

沈仪祯好笑:“小脑瓜子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哥哥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但她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女人容色衰败就会失去男人的宠爱:“你不明白,女人的美貌总会凋谢的。”

她才八岁!沈仪祯和宵山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总算是准时赶到了现场,一屋子小孩子全是盛装打扮,像模像样。他们刚到场,宴会厅有片刻的安静,爱丽丝站在最前面,怀里还抱着一只巨大的礼盒。所有人都在看她,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眼神中流露出羡慕,还有人发出惊叹。

她努力抬起脑袋来,露出一个冷静的表情。

区长女儿反而显得很局促,结结巴巴地说:“你好。”

爱丽丝把礼物递过去:“祝你生日快乐。”

寿星拆了包装,里面是一只兔子玩偶,她很喜欢,把这个新朋友拉过来:“我在给我的娃娃做帽子,你来,我们一起做,给小兔子也做一顶。”两个小朋友急急忙忙往手工台前面走。

手工台上堆着大堆繁复的绸缎纱巾,洋娃娃的那顶帽子做得歪歪斜斜,边沿还合不拢。爱丽丝主动上前把那块剪得坑坑洼洼的布料拿开:“我来。你这样不行。”

那气势、神态俨然和宵山平时发号施令的样子如出一辙。

围着手工台的孩子都停下来看她,她伸手要量尺,有人立刻递上来,她给那只兔子量了脑袋,在一块碎料子上比了大小,拿着剪刀开始裁,一句话不说,只管低头做活。沈仪祯看得目瞪口呆,他想起爱丽丝是工人家庭养出来的,缝制裁衣可能是在家里帮母亲做家务学的,反而这些达官贵人们的孩子,真正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是做衣服,可能煮开水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