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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爱 两只蜗牛 950 字 25天前

陈慧仪看见了想必异常欣慰。

言清欲即便疲惫,躺在床上依旧没睡着。她想着她浴室里的衣服,还有那片地,心里就不安心。

陆攸之是个什么脾性她这段时间住着也摸清了一点。沉默的时候沉默,沉稳的时候沉稳,开起玩笑来毫不遮掩落落大方,幼稚起来也是真的幼稚跟个三岁小孩一样。她对很多事情都采取无所谓的态度不屑一顾,但细腻的时候是真的,温柔的时候也是真的。

她不知道陆攸之是一贯这样的,还是说是车祸后才这样的。但她也无所谓。

以她现在对陆攸之的了解,估计她会大早上起来就把衣服给洗掉了。她自己的衣服本就该她自己洗,何况还是沾了呕吐物的,多脏。

言清欲掀开被子就下床了,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卫生间的灯是亮着的,门没关实,掩开一个小缝。

居家棉拖踩在地上本就没什么声响,走近的时候她听见洗衣机里发出烘干衣服的声音。

言清欲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刚准备抬进去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

她在门缝里看到陆攸之的背影,没穿羽绒服,一套简单的棉质睡衣,手袖挽起及肘,手里拿了块抹布。

陆攸之洗完衣服就准备收拾掉地上这滩呕吐物,于是蹲下身子。这一蹲对她自己来说其实没什么,早就习惯了的。对于言清欲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早就看惯了的。

但此刻还就是有点不一样。她知道陆攸之的脊柱是加了钢钉固定过的,所以下蹲的姿势跟平常人都不太一样。普通人都是弯腰弯腿一起的,但她不是,她要先弯下腿,再带着腰下沉。弯腿的时候可能不够力她还要找点东西扶一下。大多数时候陆攸之在她面前表现得还是省力的,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但大概是今天太疲惫了,陆攸之的这点疲惫感就在这时候凸显出来。

其实这样的姿势她也看过几遍,一直也没觉得要怎么样。但现在凌晨三点,从门缝里窥探进去,那些艰难,苦涩,晦暗就像是全部都聚拢到那截腰肢上,变成下蹲时的缓慢沉重和无力。陆攸之纤瘦的小臂在地上挪来挪去,左手还扶着她的腰。言清欲像是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了那种老态龙钟,蹒跚独行之态,心里生出点畏缩恐惧,又涌上满满的心疼怜惜。

言清欲的生活一直安逸无比,除了那次猝不及防被踢翻掉“柜门”的经历。但时间已过去许久,父母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下接受后依旧待她如初。她生在小康之家,有个弟弟,感情亲密。其实她的父母相对来说已算开明,当初她执意要留津州,父母也同意了,还提出要给她经济支持。她当然拒绝,因为有码字收益加持,花钱即便不能大手大脚,但吃穿用度,还从没苛苛扣扣过。

大概是在和美家庭中长大的人生性上总带点乐观成分。言清欲在那些自我纠结和拧巴里也有那么点乐观在。或许就是这么点乐观,成为她坚持码字的缘由,也是她坚持着喜欢陆攸之的缘由之一。

安逸惯了的人,总觉得会一辈子就这样安逸下去。那些骇人听闻的天灾人祸想起来说起来哪个不是像天边骤裂的闪电一样,看似可怕却觉得遥远得很,谁能料到有一天一个惊雷就突如其来砸自己头上。

那场车祸就是陆攸之生命里的雷。

她看着陆攸之从前拼学业拼事业,总是雷厉风行,也是一帆风顺。到发生车祸后的萎靡不振,茫然无措。再到找了份工作后的无欲无求,看上去像破罐子破摔。直到现在像是找到了一根稻草似的,又燃起一点生的希望。

这个雷改变了陆攸之,她从没想过一个人也能变得这样天翻地覆。但她掺进一脚走进陆攸之的人生里,也渐渐改变了她自己。

她像是一个带着感情的旁观者,站在无垠的荒野上,看着陆攸之一个人奔跑,摔倒,攀爬,流汗。陆攸之摔倒后爬起的样子缓慢却有韧性,她费力攀爬时流下的汗水晶莹且炽热,她是瘦了,但骨性还在。

言清欲也只不过是隔江遥望。但所有的种种都像是放映着无声的黑白默片一样,到处都是长镜头慢镜头。镜头里陆攸之的脸,她额头上细小的疤痕,还有那次将醒未醒时流下的泪,都是黑白的。静默的力量巨大又可怕,那些情绪透过一个门缝被浓缩后又无限放大,她握着门把,无法言语又无处发泄,只能手紧了又紧。

说到底陆攸之的这些改变对于她这样一个旁人来说都是接受得顺其自然的。她打心眼里从没嫌弃过陆攸之一星半点,她不觉得变得普通了平凡了就该被唾弃,就该去觉得耻辱。相反,她心疼她也爱惜她,她依旧敬佩她,也依旧欣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