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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指飞花 紫玉馨成 1035 字 22天前

她总是面带恬静地听我说,有时我说得夸张了。她还会开怀笑两声,却从不曾说我的不是。

后来我才得知,她父母竟然都留过洋,一个在银行里当差,一个是学校教授兼翻译。

那时,我心里是很沮丧的,还很痛苦,因为我已知,我竟深深地爱慕于她,可无奈我们两家差距实在太大,若是我爷爷在那会儿还好,总也是个不缺钱花不愁吃穿的殷实之家,可现在,我们这些子孙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那一阵子,我把我爹当成了我的仇人。我怨恨他为什么不像爷爷一样努力一点,聪明一点,要是也去留个洋,那,我就可以和饶婉在一起了。

我偏执地想着,就这么恨了我爹两年。不待见他,不和他说话。他碰我一下或者主动要和我聊天我都愤然拒绝或远离他。这种状况持续到我二十岁那年。就像天突然塌了一样,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正直壮年,不到四十岁,竟然就没了,走得突然,一句话也没留下,也不知他最后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会不会疑惑我为什么不理他,还是,他早已知道了为什么。

那时我才后悔不跌,出殡那天,我在那个土堆前站了很久才离开,胸前也湿了一大块,那衣服还是爹年轻时穿过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家里,娘看着顿时老了几十岁一样,眼睛里除了愧疚外还有失去希望的晦暗。而我则带着这样的悔恨一直伴随我以后短暂的一生。

第 2 章

我曾问过我娘,我们就在那城墙根底下住着不行吗,为什么要大老远地跑到上海来?

我娘要不是默然无语,就是说:“不关小孩子的事,别问!”

后来我果真没问,却也从此把这事和我爹的无能挂了勾。

再后来,我和我娘相依为命,那时,我才发现,即便我出了师,有了讨生活的手艺,可工钱却并没有与日俱增,反而一日不如一日;而且,我发现我错得离谱,很多事情不是我想怎样或者我期待着怎么,老天就会遂了我的心意让我如愿以偿。

因此,我时常不开心,时常想起我爹,每当这时我除了觉得他不容易,崇拜他外,我还觉得他很可怜因为他活着时没有得到我的认可……

最要命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这个世上摸爬滚打得越久,我就觉得自己真的太无能了,觉得我就是我们楼家的耻辱柱。

饶婉也在我意识到,我和她之间的差距太过悬殊后,主动不再和她见面,即便她后来借着修表的由头几次三番要见我,我也只推脱说没空或者技不如人。

我知道,我这么做肯定伤她心了,可,我不想她以后更难过。

时光荏苒,又到一年草木春生,而我已经二十六了。

这个年纪的我,虽然没钱也没去过上海的花街柳巷,名馆会所,可,我作为一个成年男性已经被迫或间接的接受了不少,古往今来,男男女女都隐晦在心羞于出口的知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上海哪家舞厅的舞女最漂亮,哪里新开了茶楼、饭馆;就连租界里,那个豪绅又娶几房姨太太我都知道。

哎,说来,那时我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成家立业了,可,在那物欲横流的上海滩,哪个姑娘看得上我这个只会修表、修钟,又没钱没势,平日里也不出去交际的穷酸呢?

本来我的生活枯燥得让我发疯,好在修表店老板把老板娘从老家接了来,她没事便和附近的商贩或老板娘们聊各种小道消息,托她的福,自此我的日子才算过得“丰富”起来。

这一日,我又听她们聊起了闲话,本是为了解闷才听,不想这次的主角竟是饶婉。

于是还不等她们说完,我便什么假也没告,径奔饶婉家。

饶婉家在长宁,那一片住的都是有钱人,我到了她家外的那条街时,我才恍然发现,我竟身着一身破衣,而且又以什么身份去见她呢?

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理由来,又害怕会被巡逻的保安或恶犬轰赶出来,遂,只得恹恹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才发现,方才来时走得急,不过半小时脚程,竟磨破了脚上的鞋。

正想叹气之际,一辆洋车在我身旁的马路上停下。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饶婉,还有和她一起下车的金家夫妇。

金家夫妇见到我后却没有一丝惊讶,后来得知,因为他们刚才便是去寻我,得知我急急忙忙跑出来,一时也没人知道我在哪儿,他们便回来了。没成想,又在这儿碰上了。

事情是这样的,至从五年前我打定主意不再见饶婉后,饶婉深以为是她自己不好才招我厌恶,一时情绪低迷;她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虽然两人都留过洋,可在做事和繁文缛节上却相当传统,竟然同意饶婉奶奶的提议偷偷给她定了门亲。加上两家人又是莫逆之交,那和饶婉定亲的富家公子也仪表堂堂,且两人自小就认识,可谓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天赐良缘,双方父母便都答应了,只等饶婉到了二十三,读完大学就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