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阿徽,打个商量。”

他们要了二楼的包厢,店小二将几人引到了位置上去,殷盛乐随便挑了几个名字起得比较核心意的菜,便靠在椅背上对沈徽说道:“以后在宫外头,你别老是叫我七少爷了。”

沈徽一听就知道殷盛乐又有奇怪的想法了,但多年养下来的好修养让他只依旧是平和地微笑问道:“为何?”

“你听我说哦,在这京城里,谁不晓得阿徽你是我的伴读?”殷盛乐心里打着小主意呢,面上却还是十分正经,“你往那儿一站,再叫我一声七少爷,那谁猜不出来我的身份啊?”

“臣倒以为,在外头,殿下还是将身份摆明了的好,也免得被人冲撞。”沈徽像是在看着自家拿泥巴糊墙的糟心小屁孩儿一样,语重心长地规劝道,“殿下莫要无端端去相信那些话本子里白龙鱼服、微服出访的故事,须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开始便亮明皇子的身份,能省去不少事端,尤其是在这京中,鱼龙混杂,行小道者不计其数,殿下的身份对他们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那样岂不十分无趣?”

“臣不过一介书生......若臣武功盖世,能护着殿下不受任何伤害,那也......”他口中的话拐了个长长的弯,最后十分笃定地说,“那也不许殿下为了个有趣便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或许还会打一顿?

沈徽瞧了眼殷盛乐放在扶手上的臂膀,收紧的袖口处依旧能看出些许肌肉的纹路,他又想起这双手牢牢环在自己腰上时的触感,心中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

偏偏殷盛乐还要继续戏弄他:“阿徽将来若是有了孩子,那必定是一个严父吧?我只是不想叫咱们私底下相处的事时候也像是在宫里一样嘛,老是规规矩矩的有什么意思?”

“殿下若是当真愿意守规矩些,便不会叫上书房的夫子那么头疼了。”

殷盛乐的文化课只是刚刚好过关,他更喜欢跟着武师傅们学武,排军布阵,后来不耐烦去听夫子一长串之乎者也的“圣人言”,便常常翘课跑路,他自己翘课不算,还想拉着沈徽一起去外头“松快”,还说这是什么“课间休息”,气得上书房的夫子们一个个见了他就提高了警惕,一双双眼睛恨不能盯紧了这位七殿下,免得让他将沈徽这个难得一遇的好苗子给带坏了。

“我明明就很守规矩的。”殷盛乐笑着辩解,眼神溜到沈徽的手上,若自己真不守规矩,去做那万恶的纨绔子弟,只怕小男主你没这个力气在这儿教育我了。

他脑子里的幻想归幻想,事实上还不是得乖乖地听着沈徽半是教训,半是宽慰的劝诫。

他们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店小二就先上来了两个菜,殷盛乐,抄起筷子,从桌上夹了块半透明的,中间夹着些殷红的果酱,做成了梅花样子的点心:“这雪里寻梅有点儿意思,阿徽你尝......”

他话没说完,便听见“碰”地一声,从外头飞进来一只花瓶,砸在桌上。

殷盛乐举筷的手愣在空中。

满桌狼藉,砸进来的花瓶溅了满地的碎屑,他眼中的恼怒一瞬间暴涨,却又在看见沈徽的一瞬间全数隐没在漆黑的眼中,殷盛乐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碎瓷片:“阿徽,没事吧?”

“我没事,殿下,你的手!”沈徽几步上前来,掏出帕子,把殷盛乐举筷的手上一道细细长长的小口子盖住。

殷盛乐依旧举着筷子上唯一幸存的点心:“我没事,不过一道小口子罢了。”

他用另一只手从沈徽手里接过帕子,按在伤口上,双手一起将那块点心往沈徽嘴边送:“真是倒霉,也不晓得是谁在外头闹事,阿徽,就剩这一块了,来,啊——”

带着淡淡甜香的点心递到嘴边,眼前的人眉间带笑,沈徽却很清楚殷盛乐心里的恼怒怕是已经积攒到了爆发的边缘——他这几天本来就不怎么开心的——于是乖乖地就着他的筷子咬下那块点心:“殿下莫要冲动,臣先去外头看看发生了什么。”

殷盛乐将筷子甩到桌上,抬手拦住沈徽:“别,万一外头正在打架呢,你不也才刚刚说了自己是个文弱书生?”

他把沈徽按回椅子上,转身吩咐合乐:“你在这儿陪着沈大人,莫叫旁的东西来伤了他。”

合乐对七皇子的决定向来都没有一字半句的多言,应声后便站在沈徽身前,正好挡在包厢门的方向。

殷盛乐这才满意了,他掀开门帘往外头看了一眼,又放下来,目光在屋内巡视一遍,似乎在寻找什么。

“殿下,外头的是何人?”沈徽问。

“我猜是个讨厌鬼,啊不,两个讨厌鬼。”殷盛乐答道,他把目光定在一张椅子上。

沈徽皱着眉:“殿下莫要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手很准的,绝对不会伤及无辜。”殷盛乐露出一个天真而残忍的笑容,“阿徽,我现在心里很不舒服,你先让我散散火气,好吗?”

他抓起一只椅子,单手提起来,手腕上的青筋瞬间暴突而起,动作快到沈徽根本来不及阻止,沉重的木椅化作一团模糊的色块,夹带着凌厉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了门帘,往外头砸去。

一声爆炸一样的巨响炸开,紧接着便是男人痛苦而高昂的惨叫,压抑不住的惊呼。

“谁!是谁暗中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