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召唤

李普洱的铁剑被打飞,就地一滚,可兰因剑的剑光已悍然向他斩来。

素拂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

剑灵杀人,谢苍山也挡不住他的因果法则,在天雷落下时他会驱使剑灵跳入阴坑,太徽的功德会如同在白火上浇一锅滚烫的热油,邪气将全面喷发。

而他会夺舍那只大魔的身体,与太徽天道一争高下。

另一边,凌华宗长老嘶声对那魔崽大吼:“停下!你知道在干什么吗?!”

“……我没有办法。”魔崽颤声道:“我不这样做,魔族也会死绝!”

素拂威胁他,如果他不这样做,魔界一半的魔会死于感染,一半的魔会死在兰因剑之下。

而要是听话,或许他们这一族还能被素拂保下。

这魔崽曾流浪在魔界,被隐族收养,他知道素拂的话不可信,可是如果不去信这个谎言,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救过他的隐族覆灭。

血红的蛟龙印光华大盛,这位临时的小魔君哭了出来。

召唤阵是在烧他的命。

他知道自己的性命不值钱,但是还是无法不去恐惧和啜泣。

楚兰因举剑劈向李普洱,几位长老被邪物拖住,观之灵力不济,百川倒在一旁。

生灵如草芥,万物若微尘。

而远在落阳关,邪物们受气息感召,发生了所未有地躁动,其范围已经到了发生邪潮的地步。

灵屏的更迭速度在变慢,风起云涌,最后关头来的猝不及防。

柳云裳迎风看向山下那浩浩荡荡的邪物,以及趁机逃窜而出的鬼物,连绵大片乌色,望不到尽头。

在连连地动中,她化出冥使的长刀,长发拂过她秀美的眉目,风声飒飒,她忽然对身后的宋行杯说:“宋酌,我答应你了。”

而后毫不犹豫,跳下了山崖。

宋酌目送他那风姿不减的将军一马当先,带领冥府众人杀向那茫茫黑水中。

他握紧了拳,而后切入了商城,“叮”的一声后,长周期慢吞吞的通讯终于传了回来。

穿书局:引渡渠道搭建完毕。

宋行杯苦笑了一声,对崖下轻声道:“云裳,这回你可别把我留下了啊。”

乔岩坐镇仙道盟,四面八方的纸鹤飞入,他逐一展开,再逐一吩咐下去。

冯晚冰携一身冰霜冷气大步迈入,对他道:“甘州的灵屏已经完成,预备的传送也已完成,宗主。”

近几日来有大批修士申请加入凌华宗,冯晚冰与楚律便是其中的两个。

“好,辛苦了。”乔岩颔首。

冯晚冰来去匆匆,与正深一脚浅一脚前来的曜灵打了个照面便转身离去。

曜灵居然又抱了个盆。

盆里还是一株杜鹃。

“它居然长不大?”乔岩奇道。

气息虚弱的曜灵席地坐下,苦笑说:“第二回杜鹃了。”

“嗯。”乔岩点了点头,半晌后,他道:“我明日就要去处理凌华宗旧址里的阴坑,苏长老会在此驻守,也这里请你多照拂。”

曜灵垂下眼,杜鹃的叶子碧绿鲜嫩,仿佛这么多年过去,一切仍然如故。

太徽冥府。

紫色的蝴蝶栖息在妖冶红花上,冥河的波涛归于静止。

阿福打了一瓢的冥河水,浇在一株养在盆里的石蒜花间。

这一盆石蒜花叶齐开,却总不见长大,多少年了还是这般柔柔软软的样子。

但绕在盆上的剑气却还一如从前的充盈,甚至比几年前还要充沛几分。

在阿福来冥府之前,这盆花远不如现在,一颗种子埋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发芽。

大抵是冥府的众人对这花要求着实不高,老花匠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时还提了句,不必刻意去要求它长大,只要不枯萎便好。

又是百年倏忽而过,这盆石蒜果然还是矮矮的一株。

可在那柔嫩的花蕊中,卧着米粒大小的一点光芒。

阿福原不知这光是何物,还当是此花要成精。

他万分好奇冥府的妖精会是怎样的形容,大着胆子用手戳了那细长的花瓣。

便听花中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别动。”

这是他第二回听见这朵花讲话。

而头一回听它开口又是什么时候,阿福已经记不得了。

也许是刚冒头发芽的时候罢。

他在冥府滞留了太久,冥河水冲散了他的过去,如果说从前还会有七零八碎的记忆在某个瞬间一闪而过,而今就啥也想不起来,识海空空如也。

他成日在冥府养花,这一片的彼岸全由他负责,自然也包括这盆十分独特的石蒜。

闲暇时,他也会与冥使唠唠嗑,在人间总被假想成凶神恶煞的鬼官们其实并不可怖,却尤其繁忙,少有的留在冥府养伤的冥使会来这里走走,与阿福说上一阵话。

这个傻不愣登的小子是被冥河水冲上岸的,具体是哪一日,谁也不晓的。但这也不是偶然,人间的执念有时会快鬼使一步,以各自稀奇古怪的方式误入冥府。

运气不好的就会如他一般,而掉入冥河水中,则是运势坏到了极点,大多会被太过阴冷的冥河鬼气冲的魂飞魄散。

但他又是不幸之中万幸的那个,挣扎上了岸,倒在了泼泼洒洒的血红花中,被隔壁坡的花匠发现。

问起以往种种,是怎么死的,家住何方,生辰八字,全然没了印象。

每年冥府都会收留一些这样的鬼,没有鬼差的指引,他们这样跌跌撞撞地下来,本身已被阴气侵染,不可冒然入轮回台,否则来世易丢魂落魄,痴痴呆呆。

捡到他的花匠见他掉入冥河也未泯没,也算是有福,便叫他阿福了。

老花匠自己就是个误打误撞先下来的鬼,待阿福他们这种小鬼也多有照顾,等到老花匠的阴气消散准备去轮回,便把这个浇灌彼岸花的差事交给了他。

同时还交给他一个盆,告诉他多浇浇水,没准会长花,然后就潇洒去了轮回。

很长一段时间里,阿福都认为老花间忽悠他,这盆里根本只有土!

他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有去动手刨。

谁知在他日复一日的浇水下,这盆里居然真的长出了一枝石蒜。

石蒜内的碎片竟会说话。

他说,他叫且祝东风。

“东风,是你在讲话吗?”

阿福睁大眼,疑心自己听错。

“别戳。”且祝东风晃了晃叶子,问道:“啥年份了?”

“太好啦,你真的醒了。”阿福喜滋滋笑开,对着他的叶子吹气儿,道:“是因为最近这一道剑气更加厉害了的缘故么?”

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也过糊涂了,现在大抵还是天熙年吧,不过最近哪里都很乱,上头的太徽人间还有咱们冥府,都乱的很。那三个坑又不老实了,这回怕是不怎么好,明儿我也要调去帮忙,可不能日日在这里给你浇水了。”

东风“嗯”了一声,风吹过他寄体的花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如果太徽还能化险为夷的话,你那个剑灵好友还会来吗?”

阿福托了下巴,想起前日来此地的剑灵。

那灵物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莫名其妙阿福觉得那灵物令他感到亲切,但不知为何怯了场,不敢上前。

其实还是很想去和他说说话的。

他轻轻叹道:“真好啊,我谁也不记得,我以前也会有这么一个好友吗?”

东风道:“定是有的。”

阿福歪了头笑笑,只把这句当成安慰。

他前尘往事净忘,可这么多年来,也无半分执念牵动他的魂魄。

问过鬼官这是怎么回事,对方说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死时肉身出了状况,二是根本没有人挂念他。

能掉到冥府的神魂必然生前不是甚么大修士,怎会出状况。

那么便是他生前孑然一身,死了也无人惦记。

不提这伤心处,阿福说起另一桩事儿:“冥府一直流传着红河天象一出,定天针的机缘现世的说法,如今红河天象我见了,不知机缘又在何处。”

这一回,东风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