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百川磕到了粮会大笑,杀红尘塌了房会难过,其实在他们的感知中,也不过只能捕捉到微末的快乐和悲伤。

但几乎所有剑灵都知道,没有情绪的话,他们就像是真正的死物了。

所以哪怕是一点点心情波动,也要尽力抓住,高兴了就要笑,难过了没有眼泪也可以假装用袖子抹抹眼呜呜呜两声。

而能有机会感知到人族的那个世界,才是真正的运气好,能在同族里吹嘘好久。

可是,有关人族的体验,并不是只有温暖啊舒适啊这些正面的经历。

沧山想,什么时候开始剑灵也这样会哄人了呢,明明前一次的他体会到的人族的感知,也是痛。

楚兰因边说边走到沧山轮椅背后,就要推他出门。

“这个楚清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如果不是碰上我,现在就能乱刀砍人了,难怪都死了一千二百年还执念不散。”

轮椅并不高,楚兰因见转移话题不好使,索性前倾了身子去看木傀,“开心一点师父啦,你的线都要落到我手上了,小心我给你绑个蝴蝶结?”

沧山便深深呼了口浊气,灵线这才慢慢紧了,道:“是是是,徒弟。”

“占我便宜。”楚兰因就要敲他的头,一想现在木傀弱不禁风,怕是挨不得敲,就干脆作罢。

他原本想问沧山这个故州和古氏他知道多少,转念再一想,沧山才出生不到一个月,能知道就有鬼了,于是又作罢掉。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周围的景色吸引。

古氏世家内遍植银杏,且还是仙家的老木,正逢落叶时节,风过林间,纷纷如金雨,灵氛盎然。

可滋润肺腑的灵叶在石板路上铺了柔软的一层,也不让人扫去,往来侍从衣摆袖风拂过,便是几片叶起,几片叶落。

楚兰因眯起眼,道:“真好看啊。”

这声感叹被旁侧经过的一对少年听见,其中一个衣衫秀雅的便投来鄙夷的眼神,低声对同伴道:“没见识!”

“银杏本是人间物。”沧山念了一声,目光落向那个少年,道:“你,站住。”

少年一惊,左右看看,待确定叫的是自己,合袖敛礼道:“闵先生。”

沧山道:“<阵术>第七章第二篇,背出来。”

那少年有些慌了,半晌勉强定下心神,回忆道:“一阵为法,万阵唯心。所谓阵者操阵以、以先问心渊,阵中身为此中身,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生灵同道。”沧山说:“记性不错,现在以此章阵法,将路上的银杏全部回枝。”

少年修士一听,急忙道:“闵先生,第七章是讲心魔阵,草木复生是木灵根医修的术法,弟子习阵道而非医道,还望先生见谅。”

一旁李普洱挑眉:豁!这就是学霸,我根本不记得第七章讲了啥!

沧山不再答话,少年等了片刻,忽感身前狂风骤起,他抬起头来,却见满地银杏叶竟倒飞回枝头,金黄的叶子自叶尖倏然变绿,转眼间,两道郁郁葱葱,春风拂面。

“这是——”

“这是心魔阵。”

沧山将掌上现场画的心魔阵圈平平送出,悬于少年面前。

少年猛地回神,满头大汗,两道银杏叶已落满肩头。

他如梦方醒,不可思议道:“这、这不可能,这是幻术!”

可那金黄色的以银杏为纹的阵圈,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心魔阵的绘制方法。

楚兰因道:“心魔阵以心弦为准,心弦一动即可算是心魔遂生,一念起阵,谁说非要是恐惧啊噩梦啊才能算。再者阵幻本同源,你和人搏杀的时候对方会计较这个么,何况闵师父也没有用幻术,这就是纯心魔阵,不信你查阵圈。”

他拍了拍沧山的轮椅推手,又道:“阵法变幻莫测,切忌照本宣科,闵师父刚给我讲过,也给你们讲过罢?这是<阵术>的引言,那现在我该说你没见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