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山将五位供奉关入了暗室。

楚兰因放他随意发挥,再吩咐弟子们去办几件事,就自己溜溜哒哒,不知拐去哪里了。

亥时。

大地剧烈晃动,震醒了睡梦中的凌华宗弟子。

弟子们如惊弓之鸟,以为又有外敌来袭,纷纷抽出枕下兵器,冲到了外庭。

随后,惊呼声不断在庭中响起。

“……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梦也太美了,你快掐我一把……哎呦!你真掐啊?”

而最先冲出来的李普洱眼中一涩,认出了天边灵屏的来源。

“这是……护山大阵!”

覆盖整座凌华宗的护山大阵,在损坏了半余月后,竟被重新开启了。

几十名凌华弟子沐浴在大阵生机盎然的灵光下,疲倦、恐惧、紧张似冰雪消融。

大阵新立,尚需一段时间的稳定,也就没有特意隐去形状。

故而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面守护宗门无数日月的大阵的模样。

那是足以令人心神震颤的美景。

大阵灵屏呈现纯净的雨过天青色,纵横千里,壮丽恢宏,繁复的纹路流转其中,光华莹莹,如林下清月,若万山载雪。

凌华宗护山大阵,由开山第一任大长老所造,内嵌九百九十九套小阵,环环相扣,内含百种变化,可攻也可守,极为玄妙精密。

阵法自启动那日起,历时千年之久,就不曾有一日停止过运。

只要护山大阵还在,凌华宗就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可是凡事利弊相依,一旦这阵要是坏了,修真界几乎也没人能立即修好。

叛徒宋行杯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以邪术强行封锁了阵台枢纽,阵法灵气中断,邪气与灵线纠葛,导致灵屏溃散。

这种级别的损坏,纵然是阵法宗师来了,没个百八十年也理不清。

由此凌华宗门户大开,成了砧板上的一块肥肉,能任由他人觊觎。

而楚长老出关后,仅用一个晚上,就奇迹般修好了大阵。

弟子们欢呼流泪,互相拥抱,提心吊胆这么些日子,到此时总算能稍稍放下心了。

李普洱亦是悲喜交加,伸出手,想要抚摸这面绚烂的灵屏。

遽然,细碎的铃铛声随风急响。

从天而降的楚兰因抓住李普洱的手腕,低声道:“别碰。”

被擒了腕子的李普洱一凛,猛地回过头,只见兰因剑灵神色恹恹,对他劈面来了一句:“你容易死。”

李普洱:“……”

半步外的木傀沧山贴心解释:“你漏了一片魂还没回来,神魂不稳,碰这个会七魄悸动,发疯癫的。”

屋内,险些疯癫的李普洱披着苏长老给他的毯子,捧着一蛊热茶,窝在椅子里发愣。

这茶闷了许久,喷香喷香。

李普洱却食不知味,茫然地喝下了第四杯。

苏知涯担忧地看着他,扭头问沧山道:“怎会如此?我看他谈吐如常,也不像是丢了片魂的样子啊。”

沧山从暗室里出来不久,正用帕子擦着手,他似乎有些洁癖,擦完后还要捏个诀再刷一遍。

直到细致清洗完了,木傀也捧起茶盏,想要先喝一口。

毕竟还有许多事要商量,他要清一清嗓子,不然木傀缺水,容易枯。

谁知刚喝上一口茶水,却听坐在右手边的楚兰因问道:“你喝茶叶算不算吃同族?”

“唔。”沧山被烫了一下。

他捂着嘴,大着舌头道:“不算,生吃有灵气的植物才是。”

楚兰因:“好罢。”伸手贴上瓷杯白壁,讪讪道:“因为吃同族的大有人在嘛。”

另一头李普洱裹紧了毯子,哑声问道:“楚长老,敢问……晚辈还能活多久?”

众所周知,魂魄不全便容易多病短寿,命火将熄时也会极其痛苦。

“十几天吧。”楚兰因乐观估计了一下,“你吃些丹药,没准能再拖个把月。”

李普洱恍恍惚惚,起身道:“……打扰了,晚辈这就去选个地方埋埋。”

“慌啥,活十几天是因为你还太小,魂魄不牢固的缘故。”今天的楚兰因似乎有些疲倦,双手合握住茶杯,几句话就是一个大拐弯。

“剑灵能养人,你只要跟在我身边不离十步,等找到了你走丟的那片魂,给补回去就成了。”

苏知涯修习丹道,却也通基本的魂术,提出疑问道:“可我记得丢魂的人一般都会变得痴傻憨呆,难不成这孩子是个天纵奇才?”

这下李普洱来精神了。

他目光炯炯看着楚兰因。

楚兰因:“想多了。”

可怜的李普洱肉眼可见地变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