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他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

像是他早已在“阴坑”外泄的阴气中毁去的故土,那间不大的屋,门廊上挂着娘亲做的祈福平安的铃铛。

叮——

叮铃——

徐子岷横刀在掌:“来了。”

李普洱以为自己在大吼,实际上只是细若蚊呐。

“楚长老,快跑,快跑!”

徐枚指上用力,掐断了这小子的声息,饶有兴趣地望向大门方向。

铃声止住,看清来人后,徐枚的呼吸也随之一窒。

他血液沸腾,喉结滚动,不由自主兴奋起来。

凌华宗内竟还藏着这么个宝贝!

徐子岷也在上下打量着那剑灵,即便他不好美色,视线也不免在楚兰因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兰因剑灵逆风前来,如赴灵堂,只穿了一袭素白里衣,单薄的布料裹着纤秾合度的身体,长发以细长木枝挽髻,却也垂过了腰线。

他五官如冰雕琢,神情疏离,迈过门槛时,目光在苏长老的尸身上一扫。

衣袍长摆下,露出一双赤着的双足,左踝上套着嵌环铃锁,在行走间若隐若现。

剑灵没有气息,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虚弱。

他像一株名贵矜持的兰花,在深秋中凝上一层薄薄的霜,看似坚固冷淡,却又一揉就皱,一碰就颤。

冷到极致的美色,本身是一种艳。

如裂冰薄瓷,也愈发想让人把玩蹂·躏。

徐枚咕嘟咽了口唾沫。

同时徐子岷飞身跃起,他内力浑厚,威压封死剑灵的退路。

刀光杀到楚兰因门面!

而刀锋下的剑灵还是双目微垂,没睡醒一般,浓密的黑睫在挺直的鼻骨两侧扫下青灰的薄影。

徐枚生怕徐子岷把这美貌的剑灵劈坏了,急道:“亚父,手下留——”

可他话还没有喊完,就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只能徒然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楚兰因动作缓慢,抬起两指,夹住了来势汹汹的刀锋。

这虚弱的剑灵竟只是以二指,生生架住了徐子岷披靡的刀势!

灵力自他身旁滑出,将传灯堂千斤重的檀木门轰上了天。

可门前的人依然岿然不动。

“刀修。”百年未曾开口,楚兰因嗓音沙哑粗粝,含糊着些许的不耐。

“烦人。”

他关节用力,指下传来铿锵脆响,天材地宝打造的乌金长刀应声而断!

徐子岷心脏漏跳一拍,还不及做出反应,肋下泛凉,眼前接着一花,还没来得及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背部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徐枚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他那八尺高的金丹期的亚父,会被一只纤瘦的剑灵过肩摔翻。

而同时他也突然感到脑后一阵凉飕飕,身上寒毛齐齐直竖。

徐枚僵硬回头,只见数十把剑不知何时悬在了他的身后。

那是凌华弟子的铁剑,每一把剑的剑尖,都精准指向他的死穴要害。

“呃啊!”徐子岷肋骨尽断,像是濒死的鱼还想要扑腾,却被剑灵一脚踩实。

折断的刀刃横在他脖上,划出一道红线。

徐枚见徐子岷竟是被一招制服,反应迅猛,将手里捏着的李普洱高高举起,大声道:“撤了剑,放了我亚父,不然我捏死这小子!”

李普洱手脚绵软,一口气已是被掐尽了。

徐枚也了解一些灵体常识,他知道剑灵的五感与人族不同,李普洱的生死对方绝对感知不出来。

楚兰因抬眸,眨了眨眼。

倏然,他唇角勾起,轻轻笑开。

“好啊。”兰因剑灵十分认真地点头,撤去了剑阵,道:“一命换一命。”

剑灵不受太徽界的天道宽宥,它们一旦允诺生灵,就必须应约,否则将会被降雷劫惩戒。

剑灵不可违约,但人可说不定。

就在楚兰因推出徐子岷的刹那,徐枚也将气绝的少年甩向楚兰因。

楚兰因接下了李普洱。

……蠢物。

徐枚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

方才他偷偷在李普洱身上贴了张爆烈符,只要点爆符纸,灵力冲击必然重创兰因剑灵。

徐枚单手捏诀,催动灵力。

“轰”一声巨响!

传灯堂中炸开耀眼白光,房梁地基抖了三抖。

白光散后,场面出人意料。

——爆开的不是李普洱。

徐枚躺在徐子岷炸开的巨大深坑中,五内如焚,完全没弄清楚,为什么爆裂的会是徐子岷。

而他的眼前也缓缓遮上了一层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