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话绕半天,总该有个目标吧:是争执不休的左相右相,还是近来势大的国舅曹家,又或者哪位不甘人后的国公清贵?再往下走,那至少也得是个京官吧,毕竟知县是没什么用,但能挥挥手就让个朝廷命官贪赃枉法的,好歹也应该在他这个天子脚下?

——隔得近才能知道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自嘲完一番,皇上看李诚明还在沉默,就又开口:“到底是谁?”

李诚明:“归德将军,季文瑜。”

说完,皇上一愣,李诚明又起身指着季文瑜,一字一句:“今朝三品官员,归德将军,季文瑜。”

季文瑜被指着,沉默跪在一边,等李诚明将他要说的话说完。叶思眠抬头看两眼,又低头,旁边邱知府已经一脸惊讶,而长元则在李诚明这口供出来后目瞪口呆:

这什么操作?不是找季文瑜申冤吗,怎么一下就……就变成了要揭开季文瑜身上这伪君子的皮否则死都不安心??

李诚明跪直:“当年进士第三,曾任江州知府,今朝三品官员,归德将军,季文瑜。”

“砰”

皇上把茶杯放下,抬手示意:“你说——细细说,慢慢说,好好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说的不对就拿脑袋来赎罪!”

再拜,李诚明在一屋子的复杂心情里说:“此事要从罪臣上任萧县说起。那时候罪臣初初上任,学识不足,经验不够,所以时常犯错,只能向着周围的人求助。为此,邱知府曾经多次到达萧县,而罪臣也是受其教诲,决心要为萧县百姓做出什么。

当罪臣在某天收到同年来信的时候,罪臣想到我们曾经在殿试成绩出来之前相约为天下苍生而奋斗,又想到自己现在明明是展现抱负的时候,却时常让一位老人劳心,实在不该,就将之前求助邱知府的行为改为与同年探讨,而与之相对的,这位同年也有需要罪臣相助的地方……”

长元想想之前回忆的过去,瞬间就将李诚明话里的“同年”等同到了叶思眠身上,直觉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虽然不知道李诚明到底要干什么,但是看地上的季文瑜就知道了,他这下好像是要拉人一起死……

李诚明伸手指叶思眠:“罪臣所说的‘同年’,便是苍溪县知县叶思眠。我相助他的地方,就是按照指示不断将银钱寄过去,而他相助我的地方,则是在萧县出事之前建议罪臣以名换物,用一个‘善人’的称号换取物资。”

叶思眠上前。

“但是,正如罪臣先前所说,罪臣以朝廷牌匾作为酬劳,不但使得‘积善之家’这四个字的可信度降低,还让一项权钱交易的事实成为可能,那时候罪臣所说的以银钱博德行、以德行配官位,便是此次叶知县所进言的以名换物。”李诚明再拜,“罪臣当时自觉此举甚善,而没有想到这个举动的本质其实是行贿受贿,并主动作为牵线人地将银钱从蔡府送到苍溪县,让这些银钱经由能够与归德将军搭的上话的叶知县之手传过去,最后完成整个交易。

后来,罪臣被邱知府发现端倪,罪臣才醒悟自己做错了,并且应该受到责罚。但是,在罪臣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罪臣自认应该让幕后之人被放到日光之下,所以,罪臣就胆大包天地以同伙的身份求助叶知县,望其能够说服归德将军救下我这颗棋子,并在他们前来之后迅速洗清自己,借归德将军将此事抹平的心态编造一个‘事实’,把一切都栽赃在无辜的邱知府身上,再经由一个有所进谏的借口前来面圣,希望亲自对圣上道明真相……直到现在。”

李诚明说完仆地:“罪臣做错事,应该得到惩罚,但是希望圣上明鉴,在责罚罪臣的时候不要将罪臣背后的人漏了!”

皇上在李诚明说完后等一会,而后慢慢坐下,又从太监手里接过茶,休息一会才说:“这正话是你说的,反话也是你说的,要不,你现在再说说,朕该不该相信你这个说话瞬息万变的人的话呢?”

李诚明沉默一会,言辞恳切:“罪臣自知自己的话没有可信度,所以,罪臣也只是想把这件事说出来而已。说完之后,圣上该如何裁决,那都是天威难测,罪臣不敢妄言。罪臣只希望圣上能够在罪臣的证词之外寻找物证,不要让真正的‘大鱼’跑了,而只抓住了罪臣这只‘小虾’。”

皇上听完,笑一下,指着季文瑜:“归德将军,你说?”又指着叶思眠,“叶知县,你说?”两人还没说话,皇上又笑笑,说,“你们真会给我找事。”

叶思眠便在这之后终于开口:“微臣确实曾向李知县求助,也确实提议以名换物,但李知县所说的钱权交易,亦或者以德配位,微臣却是一概不知。李知县说他寄来银钱是行贿受贿的一环,但是据微臣回忆,微臣收取的每一笔银钱却都是得到援助,并且还写了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