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林若秋诧异的却是另一件事,她听着方姑姑念至末尾,不由得瞪大眼珠,“魏雨萱只封了最末等的更衣,姑姑,您没看错吧?”

多亏安然上次的提醒,林若秋对这个魏氏格外留神。论相貌,魏雨萱的确是她们之中最出色的了,何况又和太后沾亲带故,怎么也不至于封得比她还低。

方姑姑板着脸道:“陛下圣意如此,岂容咱们妄论。”

林若秋弱弱的缩起衣领,“但,魏姑娘出身承恩公府,总不至于如此吧……”

天真的女孩子总是容易博长辈好感,方姑姑见她听话受训,难免多提点她些,因伸出一根指头望东虚晃两下,轻轻摇头道:“有那一位在,承恩公府的人想出头才难哪。”

林若秋情知她指的是谁,魏昭仪就住在御花园东边的昭阳馆,可即使知道魏昭仪暗地下绊子,林若秋心中的疑惑却不减反增:就算魏昭仪与娘家有何龃龉,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不会不知道同气连枝的道理,她若真这般颟顸无知,也不可能稳坐昭仪之位许多年了。

尽管如此,她却一意孤行的打击娘家举荐来的新人,难不成其中有何隐情?

林若秋苦思了一阵,也就抛开不管了。不关她的事,自己又在这里瞎操心些什么劲?她们斗起来也好,有人吸引火力,自己就能更安心的当个米虫度日了。

方姑姑大致授完了课,即将转道去往吏部侍郎家,林若秋便托她将一篓沉甸甸的东西带过去,道:“我与安家小妹偶然有些交情,还请姑姑代我向她致意。”

方姑姑赞许的看着她,“懂得笼络人心,姑娘已初见成效了。”

她人在宫中浸淫多年,自然而然的炼成了一副宫斗脑,林若秋也没法向其解释。可当方姑姑将罩在竹篓上的蓝布掀开一瞧,却见里头净是烧饼肉包一类的街边小食,另有几个精巧的小匣子,装着京中酒楼食肆盛产的各样点心,皆是随处可见却懒得费功夫去搜罗的。

方姑姑不禁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笼络人心也不至于就用几个包子吧,她是不是傻?

林若秋只好胡乱掰扯一通,弱弱的道:“我是想,安小姐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多给她送些吃食,她便没心思邀宠了。”

原来如此,若能趁机让安氏吃成一个大胖子,可不就无形中除去竞争对手了么?方姑姑恍然大悟,赞许的拍拍林若秋的肩膀,“姑娘懂得因地制宜,已经可以出师了。”

林若秋:“……”

这人还真信啊?到底是她天真还是宫里的人天真?

看着方姑姑脚底生风地挎着提篮出去,林若秋忽然觉得巍巍皇城并没那么可怕。其实细想想,原书里的宫斗也并没多么惨烈,许是因为大家伙儿都生不出孩子,再多的口角也像小打小闹;至于原身,若非耐不住寂寞跑去跟侍卫私通,还结下珠胎,也断不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林若秋吸取经验教训,自然会安安分分的,尽量不去作死。说起来原身大约从未见过皇帝的面,才会看得上一个侍卫,但就林若秋之前偷瞄的一眼,建昭帝的确风姿非凡,秀色可餐——见过了大鱼大肉,人自然就瞧不上小虾米了。

她相信今后的生活定会是一潭死水般的安心。

三日之后,宫中的辇轿便上门来相迎,亲人们免不了又是一阵哭闹。老太太瞥见林若秋笑得山花烂漫的模样,亦不免忧形于色,“哎,这丫头就是个没心眼的,换了若春进宫,或许更能保全自身。”

站在廊下的林若夏则暗暗腹诽:你就装吧!连老太太都被哄过去了,唯有她最清楚,这个仅比她小两个月的庶妹其实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谁要将她当成小白兔,那才有得苦头吃呢!

她自己的姻缘出了纰漏,自然将满腹怨气撒在别人身上。

林若秋浑然没当回事,反而眼波流转投去一瞥,林若夏顿时滴溜溜打了个寒噤:差点忘了,万一林若秋飞上枝头变凤凰,兴许倒要寻她算账的。

她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

林若秋满意颔首,今儿是她的大日子,自然得高高兴兴、团团圆圆的。就连王氏经过她这几日劝说,心情已平静许多,可以含笑送她出阁了,却在林若秋坐上软轿后,背转身悄悄淌眼抹泪。

林若秋只能无奈的装没瞧见,心中亦是唏嘘。她若是真能光宗耀祖,兴许会好好为王氏挣一个诰命,可惜情势如此,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偏安一隅,那么,便只有祈求佛祖保佑,愿王氏长寿康健了。

辇轿悠悠起步,林若秋这回却顾不上小憩了,脑中思绪纷纷,一会儿想她会住哪间宫室,一会儿想她是否有幸再见到皇帝——进了宫也并非个个都能得见天颜的,虽说按礼新人入宫都会有一次侍寝的机会,可落到实处,还是得看皇帝的意思,万一皇帝并不中意这些佳丽呢?就算建昭帝遇上一两个心仪的,郎情妾意,也不能盖着被子纯聊天……可怜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