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说现在打。”

正说着,门外有小吏躬身走进来,将一支铜管小信交给魏冉。魏冉取过来,熟练地掏出匕首挑开上头陶封,却是掏出两张绢条,一张用黑绳绑着,另一张卷着红线。

魏冉眉心微动,将那红线小信收在掌心,展开另一条绢布信看了两眼,嘴角一勾笑道,“正说到此处。如今秦国打了韩魏,将国界压到了太行山。卫淇这个鬼谷子高徒当真名不虚传,倒是早料到了齐国先坐不住了。”

“齐国?”

魏冉将绢布捻到一旁油灯上烧尽,颔首道:“赵国忙于对付北边林胡和南面中山国,还没空管秦魏韩之间的事情,楚国仗着太后是楚女,秦楚边界也交接不多,也没太用心。齐国不同,没着没落的,又和秦国在燕国算是结了个小梁子。齐国派使臣去楚国了,这齐楚之间同盟多年,得想个什么法子,将他们之间裂开才行。王上的意思,也是先交好麻痹齐国。”

楚戎低头想了半晌,才开口道:“楚国一直谋划着要吞掉越国,两年前为了避免后头被宋国搞鬼,才跟齐国结盟,夹制中间的宋国。如今宋国还强大,裂开他们齐国与楚国,倒是有些难办。”

魏冉点点头,面上却不见半分难为神色,只说道:“各国之间皆是利益相连,以重利分别诱惑齐国与楚国,联盟自然会瓦解,从前张仪便是这样做。哎!我向来只管秦国内政,这些事情,自然留给秦国里头的能才去做。”说着,魏冉取过一边的绢布毛笔,写下两行小字,吹干墨渍,将绢信卷好放入刚才的铜管中,用泥封好,就着灯火轻轻烤了烤,按上密印,将外头的小吏唤来,把信送了出去。

楚戎一言不发地见魏冉写信送信,等到小吏走出门去,方才问道:“与兄长通信的,可是方才兄长说的那个,鬼谷子门生?”

“正是。”魏冉握起一旁茶碗喝了一口,“他叫做卫淇,是如今秦王的老师,虽只是个客卿,但却并不简单,是个可用的人。说来,倒是与从前的张仪有些相似,或许是同出一门的缘故。如今这个卫淇倒是左右逢源,却也没见与任何人亲近结党的意思,只是教授秦王诗书,和秦王亲近。他与我互通书信,商量国事,也是在我当了秦相之后,秦王吩咐他这样做的。”

楚戎疑惑道:“这秦王如今不是才刚过十五吗?怎得听兄长这样说来,倒是像个即将主政的君王了?”

“你莫小瞧秦王年轻,他还年幼时便跟我亲,很是关心秦国国政。那时我也是见他有这份心,才硬是要将他从燕国接回来。若不是如此,如今坐在王座上的,不是公子芾,便是公子悝。如今看来,我当初选的也没错,在外当质子多年,这个秦王,确实是比一直呆在秦国的公子多些胆识谋略,可成大器。身边也笼络了一大帮有用之人,卫淇便是其中之一,还有墨家的人,不论太后如何笼络,也只忠于秦王一人,甚是怪异。”

楚戎倒是笑起来,“这说得我一头懵,十五岁,还是半大孩子,怎么如此能耐,倒先叫我好奇了。若是他长大,秦国有这样的君王,也是令人畏惧,幸好是兄长拥立他,有这层关系在,咱们日后吃不着亏。”

“话别说太早,你我毕竟不是老秦人。我在秦国摸爬滚打十数年,知交遍布秦国,可不也还是脱不去客卿这层身份。如今朝野隐隐有指责外戚掌政,咱们更是要小心。”魏冉拍了拍楚戎的肩头,笑道:“秦国如今形势如何,我这儿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眼下还是你先入秦国见过长姐,找个地方落脚为好。我先替你安排车马,先送你去咸阳。”

“兄长。”楚戎见魏冉起身,也匆匆起来,说道:“可否先送我辆马车,我得回楚国郢都一趟。”

魏冉皱起眉头,疑惑道:“人都来了,还回去做什么?无论如何,先去咸阳。”

楚戎双眼瞪大,“这怎么行?我妻儿还在郢都呢。一入咸阳,万一那三家的老贼醒悟过来,要捉我妻儿可怎么办?”

这下可倒是轮得魏冉愣住了,磕磕巴巴问道:“你都娶妻生子啦?”

“兄长说笑,我如今都二十五了,孩子都会拿剑……”楚戎想明白回来,瞧了魏冉一会儿,猛地捧腹大笑起来,“兄长,你莫不是还在打光棍儿吧?”

魏冉抿唇,一张脸黑透,沉声道:“我给你一辆马车,你绕道商於去郢都,立刻给我走。”

楚戎哈哈大笑,见着魏冉大步流星往外走,忙追上去讨饶,舔着脸说了一大堆好话,得了令牌银钱,这才跟着小吏出去取马套车。

瞧着楚戎那抛着钱袋轻快远去的背影,魏冉只觉胸中闷闷,气不打一处来,低头一瞧手心绢布条,上头红线艳艳,惹得他忍不住动手拆开,只见里头一个娟秀大字,似是还含着隐隐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