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喜当即挥剑下令,咬住后方秦国骑兵还未将魏军包抄,当即全军南移,越过伊阙山口,向南梁开去,奔回魏国。

浩荡红甲魏兵之上,鸣金收兵之声大作,军旗一展,引着十多万魏兵往南急速奔去。伊阙山谷地势险要,入如同一道屏障,割断了韩国与魏国的平原地带与秦国天险函谷关,只要过了伊阙,后方秦军便难以长途奔袭,这二十多万魏兵便可以保住。公孙喜看着前头伊阙山口越来越近,听着后方铁骑追赶的声音越来越弱,心中也渐渐松了下来。

魏军尽数南撤,挤过了伊阙山口,已经入了韩国境内,南梁近在眼前。最后一队魏兵越过来,公孙喜长长呼出一口气,好险。

静谧伊阙山南,但听战鼓大作,公孙喜脑中那根弦彻底绷断,魏军大惊,四下望去,只见西侧、南侧,平地扬起黑底白文的“秦”字大纛旗,秦兵如山,连起来遮挡远处天地交接之处,如若成片虎狼,长着血盆大口,要将魏军一口吞尽!公孙喜拉紧手中缰绳,正想调转马头往东跑去,却见北面方才追击过来的秦国骑兵已经拦住东方去路,铁剑出鞘,刀刃未曾染血,直直要往他公孙喜而来!

东方鱼肚白越来越亮,将那黑暗鲸吞蚕食得一干二净。天幕之下,每一把秦剑上血流融着沉积的血垢,剑口微微卷刃,仍发着暗蓝光亮,如同夜中虎狼的眼睛。自北往南,武遂、宜阳、伊阙,刀兵之声尽数散去,独独余下“秦”字大纛旗,迎着壮烈秋风招展不歇。

伊阙山口,秦国铁骑之间,跪着魏国名将公孙喜,军盔掉落,兵甲残破,双手被捆在身后,丝毫不见往日威风。白起低头瞧了他一眼,握着手中铁剑下马,走到他跟前。

一个腰背挺直,面胜冰山,一个跪地佝偻,面如死灰。

白起问他:“公孙喜,你降还是不降?”

公孙喜抬头,迎着那朝阳望他,眯着双眼,冷笑道:“我韩魏联军已被你屠尽,你问我降不降?我倒要问你,你主帅白山,还在否?!”

白起面无表情,再问:“秦国白起,问你公孙喜,降,还是不降?!”

公孙喜看着白起双目,只见那里头冰霜染着血色,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在这战国之世名不见经传,却已经统领三军,来问他一个征战杀伐多年的魏国大将,降还是不降。可笑,公孙喜只觉得可笑,笑得他昂起头颅,费力直起腰背,咬牙道:“我公孙喜,誓死不降!”

秦剑迎向日光,刀刃成风,当头劈下。只见公孙喜首级落地,那身躯腰背仍是直的,栽在地上。

白起转身,提剑上马,带血铁剑一指北方,号令三军:“秦军听令,韩魏犯秦,与我渡河北上,杀!”

秦国众将领浑身一震,俯身握剑拱手,“但听号令!”

铁剑齐齐亮起,但听军旗之下,秦兵举剑大呼,“杀!杀!杀!”

作者有话要说:韩魏:不是都赢了吗?怎么还来打我!

白起: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韩魏:……

第60章

咸阳城内,寒意渐渐笼罩, 市坊内街头巷尾, 偶尔可见妇人走出家门闲谈,三两个怀中抱着刚做好的冬衣,皆是跟身侧的人聊个几句, 便回头去望咸阳大街, 探着头想去看那咸阳城门。

“听说韩魏退兵都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 怎么还没见他们回咸阳啊?”

“别人打来, 自然打回去,沙场上次次都是胜仗,久一些也没甚关系!不是说巴蜀天险比函谷关还厉害,连巴蜀都能平定两次,韩魏算个什么东西。”

“可眼瞧着就要入冬了,这冬衣我都为我家那人做好了……”

但听咸阳大街外马蹄疾驰而过,巷间百姓纷纷跑出来,只见一轻甲信使策马而来, 一手紧握缰绳, 一手高举捷报,大喊道——“大破韩魏, 夺地拔城,班师凯旋!”

捷报如若一颗火星,自咸阳城城门到秦王宫后殿,将整个咸阳城一瞬点燃。老少欢呼雀跃,妇孺喜极而泣, 这一回,秦国又活过来了,这一回,秦国的脊背又抗住了东方的又一次击打,挺立在华夏大陆西陲,傲视中原。

那信使策马入了秦王宫不久,只见秦王宫大门又徐徐打开,王旗招展,引着数辆青铜轺车开出宫门,前头礼官扶着车轼领路,车队中央,年轻的秦王稷立在青铜轺车之中,面容肃穆却难掩唇角欢喜,即便是在车上,也忍不住左右扭头去看沿路百姓,看见路旁大娘对自己招手,也挥起广袖叫大娘看见自己,边上有孩童学着大人说话,咿咿呀呀喊出两声“秦王万岁!”,都能叫秦王稷浑身一颤,木在青铜轺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