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呀,百姓们也有好多人往那里跑呢,都想目睹世子的尊荣,以前咱们世子名声不好,现在可是所有人都打心底里佩服他呢,姜老爷肯定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姜楚嗯了一声,她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中的衣带,眼皮一直在跳,还是左眼皮,肚子里的小东西也动的厉害,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欢快过,大概是就要见到父亲了吧。

但……这也太欢快了些。

她顶不住了,命人扶着她回上竹苑,路上走都走不动,只好坐着轿子回去,还有两个月才生,不知道小家伙在肚子里激动个什么劲。

下人们紧张坏了,抬得轿子四平八稳的,生怕让姜楚更加难受,好不容易才到了上竹苑,青寇青葵急地不行,动作却很轻缓,推开门后,两人大惊,跟见鬼了似的。

姜楚捂着腹部,看到眼前人时,心情由慌乱归于平静。

顾明衍银甲尚未褪下,皮肤黑了一点,线条更加硬朗了,面孔疏离,眼角眉梢带着冷意,在皑皑白雪之间执剑而立,像是雪中青松,桀骜从容,这种气质,形成于马背上的杀伐果断,也锻造于马革裹尸的战场,宛若前世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将军打马迎风呼啸而过的模样,仍历历在目,姜楚忽然红了眼眶,这一世,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明衍正在院中找人,抬眼便对上姜楚通红的眼眶,他心里瞬间变得柔软,眸中闪出光亮,大步走过去,捧住姜楚的脸,在她额前轻吻。

“阿楚,别哭,我回来了,能陪你很久很久。”

姜楚被好生轻哄着,越哄她哭的越狠,像是把这些日子的想念都哭出来似的,顾明衍把她揽在怀里,时不时抹掉她流出来的眼泪,耐心极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大概是感受到了顾明衍的存在,现在乖的不行,顾明衍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肚子,眼中万般柔情。

等姜楚缓过情绪的时候,忽然想起家中没人,就只有她一个主子,便急忙抓着顾明衍的袖子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他们都去城门口迎接你了,父王穿的特别光鲜,连看不惯你的苏侧妃也去了呢。听说世家贵族也都过去了,还有百姓们……”

顾明衍抱紧了她,冲周围下人道:“我回来的事不要声张,不准去城门口传信。”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姜楚抽噎着问。

“是。要出事了。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踢开上竹苑的门,大步跑过来,吓坏了小丫鬟们,“报,世子,清淮郡王三日前已平定七地之乱,现已带领军队行至京城郊外。”

“好。”顾明衍眸中晦涩不明,他抿了抿唇:“现在,派人守住城门口,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人都不准放出来,违令者斩。”

“告诉柳小侯爷,将城门口通往皇宫的路拓开,把城中百姓引到南边,老人夫人小孩先行。”

“是。”那名士兵连正门都没走,直接翻了墙出去,神色匆忙。

姜楚心中惶恐不安,她捏着顾明衍的衣角,问:“到底要发生什么事,你这是要……要做什么?”

顾明衍揉了揉她的头,哄道:“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就是来一场政变而已。”

天y了,乌云挡住太阳,昨夜下的雪,现在正慢慢消融,姜楚觉得更冷了,她往顾明衍怀里缩了又缩。

大概等了很长时间,那士兵又翻墙而入,脸上的汗滚落在雪地上,“世子,清淮郡王带领大军已行至城门口。”

“打开城门,迎他进城。”顾明衍把玩着姜楚的一缕头发,薄唇吐出的声音一字一顿:“朝中有jian臣无恶不作,败坏风气,迷惑君王,压迫百姓,行不正之事,连不义之财,有此jian臣,实属我大魏不幸,今奉天道,清君侧,振朝纲。把这口号放下去,鼓动城中各个将领,谁若取得周晋人头,赏huáng金万两,可加封爵位,升官赐福。”

士兵的脸上的汗已经不再是豆粒般大小,被凉风chuigān,他忍不住颤了颤身子,眸中坚定异常:“多谢世子,周晋他毁我一家老小,糟践我妻子,bi迫我老母……”他喘了口气,似是不忍回忆往事,继续道:“我这就去宣令,相信众位兄弟们一定会拿下他的狗头,好替那些受过伤害的人寻求公道。”

姜楚轻轻呢喃道:“清君侧,振朝纲,原来,要留他到这个时候啊……”

上一世这个时候,是她死的那天,也是周晋死的那天,她在茅草屋中,听闻外面撕破天际的吼声,马蹄阵阵,嘶鸣声和着呼啸的狂风,都快要把那小小的茅草屋chui散。

她窝在chuáng上,终于闭上双目,灵魂慢慢升空,飘到了周晋的府上,目睹了他荒诞无稽的享乐,也目睹了他放làng形骸的张狂,更是目睹了他被银枪刺入肺腑的血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