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波士顿市区纵横交错的狭窄街道,他漫无目的地一路向东。一对情侣从他身侧经过,十指相扣着一同消失在了街边盛放的粉紫色绣球花丛之中。

又是一年七月盛夏。

他朝河上赛艇游玩的学生们扬起一个微笑,然后像个异乡客般打量着这再熟悉不过的街景:数百年如一日的红砖小巷,四处张扬悬挂着的星条旗,为即将到来的国庆烟火会而兴奋不已的人群……

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每到七月初,都是相同的光景。

如此想着,他望向公交站上张贴着的国庆烟花会的海报,回想起去年的此刻,他的记忆却像缺了块的拼图般残缺着。

去年一整年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纵然每天在原地守着各色病症的患者来去,他的生活仍旧波澜不惊得像一碗白水。只是,每当他想起去年七月的那个深夜,那种怅然若失的孤独感都总是会骤然袭来。

如今,他还是记不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那本该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工作日,一场大手术结束后,他就在医院的走廊里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漆黑的诊室,有游行的队伍,也有燃烧的火焰…在梦境与清醒的边界,还有个南方女人虚弱的声音:

——终于,你也自由了。

可当他醒来后,关于那个梦的记忆全都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郊区的一片草丛之中。不远处的仓库已经被烧成了废墟,他撑着伤痕累累的手臂爬起来后,却只看见火警与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政府车辆疾驰而去。

他知道自己在那天,一定弄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重要到不可或缺的东西,可已经失去的,也许只能永远失去了。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身侧,忽然意识到了出来散步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他不该给自己留下伤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