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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早就该死了,秋。”

秋停止抽泣,愣愣地抬起了头。

“虫尾巴干过的坏事很多,不只有塞德里克,还有我的父母……还记得吗?”他扳住秋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但过去的事我们谁也不能改变,所以,他的死应该是一件值得安慰的事情,是不是?”

秋用流泪的眼睛注视着他,哈利也回望着她。即便每天都能看到这双眼睛,他仍然觉得这是比朝阳更美的事物。

“我知道。”秋说。

剩下的话她不说哈利也明白。哪怕道理讲得再清楚,可情感依旧是情感,如果情感可以控制,那他就不必每天东躲西藏,宁愿牺牲性命也要打败伏地魔了。塞德里克无疑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没有他,或许哈利和秋永远也走不到一起,可也正因为他,秋在看到哈利的时候,总会想起在那片迷宫中,回来的只有他自己。

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哈利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想要漂亮的女朋友开开心心和他约会的孩子了。当秋终于疲惫地在他怀中睡去,哈利仰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那丝久远的醋意与眼前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每天都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徘徊,最大的成绩就是活着。爱情本身便是一件珍贵而奢侈的东西,是他从为数不多的安宁中偷来的礼物,如今他最爱的女孩就在眼前,又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哈利闭上了眼睛,将头埋进秋的发间。第一次,他没能快速地陷入平静的睡眠,只有无边的惘然纷涌而至。

☆、圣器与魂器

哈利几乎一夜未眠。

伏地魔的愤怒让他的伤疤火烧火燎,同时,纽蒙迦德最高层的牢房频繁出现在眼前。形容枯槁的老人讽刺着他永远也拿不到老魔杖,紧接着被一道绿光抛起,重重落在地板上,马尔福庄园的地牢成为一片焦黑的废墟,他在用恐怖的狂怒惩罚他们……但另一种情绪也在他心头翻涌,似乎减轻了那场雷霆大怒的影响,就像一场遥远的风景隔着辽阔、荒凉的群山传来。

北风呼啸着刮过窗棂,哈利伸出手,轻轻笼在秋的耳朵上。

圣器……魂器……圣器……魂器……

他交替想着这两种让他的生活支离破碎的东西,但内心却不再燃烧着那种怪异的、着迷的渴望。秋的眼泪使它熄灭了,在整个寂静的长夜里,哈利的心头始终笼罩着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他不再排斥它们,只是竭力地想起另一些——那些珍贵却再也无法复现的记忆。他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场长久的思考和反省,只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种新的、平静的力量渐渐取代了从前的躁动不安。

伤疤灼痛着,但他能够战胜疼痛了,虽然仍然能感觉到它,但有了距离。他最终学会了控制,学会了把伏地魔关在大脑之外,这正是邓布利多要他向斯内普学习的东西。当哈利清醒地想起那些死去的人,想起他们本可能拥有的一切和失去的那些,为他们感到惋惜和悲伤的时候,伏地魔的思维无法控制他,似乎是这种悲悯把伏地魔赶了出去。

邓布利多当然会说那是爱,但哈利这一次并不会反驳。

黑暗中,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和北风为伴。哈利知道伏地魔今晚去了哪儿,知道在纽蒙迦德最高的牢房里被杀的人是谁,也知道为什么……还有虫尾巴,只因为一个小小的、无意识的仁慈冲动而丧命……邓布利多预见到了……他还知道些什么呢?

秋似乎不安地动了动,哈利轻手轻脚地把被子给她掖好,下床去把窗户关紧了。他没有再回去继续睡,远方朦胧的山丘轮廓后,曙光正在冲破地平线,为它们镀上淡淡的金边。他凝视着这一切,这个黎明,他感到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一切的核心。

伤疤仍然刺痛着,他知道伏地魔也想到了。哈利明白了,却又没有明白。他的直觉这样讲。哈利脑海中的邓布利多微笑着,手指合在一起像是在祈祷,目光越过指尖审视着他。

你给了罗恩熄灯器。你给了我们无论何时都能重新会合的机会……

你了解虫尾巴……你知道他内心某个地方对往事还有一点忏悔……

如果你了解他们……你了解我什么呢,邓布利多?

我是否注定要知道,而不是去谋求?你是否知道我会觉得这有多难?是否正因为如此,你才把它安排得如此困难?让我有时间领悟?

哈利想起他在格里莫广场时,那个计划在他脑海里浮现的一瞬间——不,不能说是计划,只能算是念头,当他听到泰德和迪安被困在地牢时,第一时间想的是解救,而非趁伏地魔未曾意识到的时候去拿老魔杖。当这一切都解决的时候,他本该继续去追寻圣器的下落,可秋却在此刻把塞德里克的死亡摆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