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铁衣尚未明白,郭旭大喜道:“铁衣,你和公主相守有望了。”

程铁衣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看翁泰北时,翁泰北含笑点头,程铁衣这才反应过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颗心怦怦跳的厉害,张了张嘴又合上,抬了抬手又放下,想笑又不知该怎么笑,想装作不经意又装不出来,竟手足无措起来。

马灯的光晕黄暗沉,程铁衣喜不自禁,翁泰北撸须而笑,郭旭先还笑的畅快,后来不知为何,程铁衣愈是欢喜,便衬得自己愈发寥落,与这些酣畅快意格格不入,脸上的笑意也不觉僵淡了许多。

生离,总好过死别。生离还可守得云开见月明,死别却真真正正是天人永诀,相守无期,重聚无望。

隐痛和寂寞瞬间翻江倒海,郭旭抬起头,半天边一弯极淡极淡的月牙,如同女子尚未着黛的眉。

f

y

回到客栈,郭旭将适才翁泰北所言说与采玉、六爷并封平,几人俱都为铁衣欢喜,围着铁衣问长问短,程铁衣倒赧颜,提了蟠龙棍道:“今晚还是我守镖,你们快些歇息吧。”

封平大笑道:“今晚当然是你守镖,莫说今晚,明晚、后晚并大后晚,都该是你守镖,反正,你横竖是睡不着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程铁衣知道说他们不过,倒提蟠龙棍,逃也似的去了。

第二日离了济南府,众人心情大好,一改前几日的心事重重,段绫罗心中奇怪,午时歇息时偷偷向采玉道:“采玉姐姐,镖局可是有喜事么,怎么每个人看起来都这么高兴?”采玉抿嘴而笑,寻了个借口遮掩过去。

f

y

又行了两日,就快出山东省境,往日出山东近江浙时,市镇愈见繁华,人口愈见搅嚷,今趟却不同,一路行来,愈见萧瑟,接连过了几个村镇都是屋舍破败,四下无人,郭旭等并满心狐疑,好容易遇到路人,六爷拦住问了,才知去岁黄河泛滥,引发瘟疫,方圆百十里的人口十去其九,剩下些没死的,也都离村逃荒去了。

众人眼见村舍荒芜,俱都心下喟然,六爷道:“再往前行半日,便是长乐镇,长乐镇是这一带最大的镇子,兴许不至荒废,镖队也好有个落脚之处。”

第16章 长乐镇

众人加紧赶路,天色擦黑之时,已到了长乐镇,极目看去,长乐镇的街街巷巷半个行人都无,自一条街走过,两边的屋舍俱是门户紧闭铁将军把门,偶有一两家房门大敞的,有镖师过去查探,屋内处处积尘蛛网张梁,显是好些日子没人住了,商六叹道:“看来这长乐镇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话间,已行到长乐镇的主街,程铁衣眼前一亮,指着街中道:“郭旭,悦来客栈尚有灯火。”

众人仔细看时,果然,街中客栈前门的挑柱上,挂着一串白盏灯笼,每个灯笼上都贴了墨笔大字,合起来正是“悦来客栈”四字,众人心中欢喜,镖队便往悦来客栈过去,这才注意到街侧的民舍之中,三三两两亦有灯火透出,只是稀疏寥落,更显人丁寡薄。

封平奇道:“天还没有黑透,这些镇民怎么都缩在家里,莫非真如神怪故事中所言,入夜就会有妖魔鬼怪来摄人性命不成?”说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归笑,心中俱都忐忑,并不轻松。

f

y

行至客栈门口,并无小二前来迎客,商六自指挥众镖师安置镖车,又派人将马牵去饮水,郭旭并铁衣等进客栈时,才发觉客栈的行客倒也不少,三三两两地围坐于桌旁,只是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显得客栈中毫无人气,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有小二打扮的人迎上来,无精打采道:“客官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自古敞开了门做生意,断无有客上门如此怠慢的道理,程铁衣心中有气,正要出言奚落他两句,就听郭旭道:“住店,先备两桌酒菜给弟兄们洗尘。”

那小二听得是大生意上门,方才抬头打量了郭旭一番,脸上露出笑来,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说着乐颠颠去了。

郭旭向程铁衣道:“这镇上如此破落,他们无心买卖也是有的,犯不着动气。”

这时采玉与段绫罗也过来,采玉道:“这话不对,应该说方圆百十里,只他们一家客栈开门迎客,只要有人走这条路,就不愁没客上门,是以不怕怠慢了客人。”郭旭笑道:“是,程大小姐说的一准没错。”

说话间,六爷也带着不当值的镖师过来,一干人分坐了两张八仙桌,大堂里的行客原本无精打采恹恹欲睡,忽见到采玉段绫罗这等美人,俱都来了精神,有伴的便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段绫罗红了脸,只低着头吃饭,采玉倒是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