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缓缓推开李熙的手,淡淡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变的……自然是陛下,微臣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小人,何曾变过?”

大步离去。

望着林如海的背影,李熙抬在半空的手无力垂下,抬头苦笑。

这世上,怎么就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你爱不得,恨不得,远不得,近不得……遇上他,是悲是喜,竟全然由不得自己……

那颗从下旨令他进京开始就雀跃不已的心脏,渐渐变冷,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堂堂大昌帝王,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码头忐忑又期待的守了足足两个时辰,等来的却又是不欢而散。

憋了一肚子的话,竟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想听到的话,更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门外,林如海伸手摸摸脖子上的掐痕,咬牙切齿:“人生若只如初见……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

第103章

林楠端着醒酒汤和茶点站在门外:“父亲,是我。”

林如海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进来。”

林楠进门,沐浴更衣后的林如海正穿着中衣靠在床头看书,半干的长发披在肩头,泛着水光。林楠眼尖,一眼便看见林如海脖子上的掐痕,顿时明白他爹为何会推脱不适,让他和黛玉两个自行用膳了。压下心中的不安,将东西摆在炕几上端过去放在床头,轻笑道:“父亲弄成这副模样回来,可是栽赃陷害的事儿给人识破了?”

林如海正不快,闻言顺手将书摔了过来:“作死的小兔崽子!皮痒了是不是?”

林楠一偏头躲了过去,回身将书捡回来,埋怨道:“爹啊,儿子好不容易抄好的书,日后说不定还能做我们林家的传家宝呢,您倒是爱惜着点儿啊!”

林如海气乐了,道:“你个不孝子,为父这幅模样是被谁害得?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林楠当然不是当真不孝,只是觉得比起林如海脖子上连轻伤都算不上的淤痕,恐怕还是被人掐住脖子的不快经历更需要安抚,这才插科打诨想要博林如海一笑,此刻见林如海这幅模样,混不似在李熙那儿挨了挂落受了委屈的模样,稍稍放下心来,赔笑道:“若儿子记得不错,父亲上的那辆车,在儿子去之前便已经停在那儿了——那人在码头等了您至少两个时辰,总不会就是为了收拾您吧?再说了,他那样身份的,要杀人也不用亲自动手……所以说,您和老朋友打架闹着玩,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不担心只是假话,想也知道林如海脖子上的掐痕八成是李熙亲手所为,他爹到底做了什么,竟将向来冷静的李熙都激的失去了理智,不惜亲自动手掐人?他爹和皇上虽说看起来交情不浅,可是李熙今儿会动手掐他,明儿会不会就要了他的命?

继而想到《三字经》,林楠心中的不安稍稍减退了些,现如今他爹因《三字经》和几首诗词名满天下,诛杀这种分量的大才子,可是要遗臭万年的……李熙好名,相信这个后果是他绝不愿意见到的。

林楠自己心情稍好了些,说的话却不知是那一句触动了林如海的心思,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林楠诧道:“爹,你是真的被戳穿了?”

林如海瞟了他一眼,道:“你怎的就知道我是在栽赃陷害?”

林楠听语气便知道林如海心情不好于此无关,并不答话,而是转身将解酒汤端给林如海,林如海皱眉,他向来不喜欢这种酸不啦叽的味道,但仍接了过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林楠等林如海喝完,将碗收了,才在他床边坐下,道:“先前陛下专程过来,询问儿子当初妹妹的事儿有没有旁的什么内情,儿子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后来王子腾和付尚德两位大人在御前将此事直接扣在了皇后娘娘的头上,居然没有被当场拖出去斩首示众,可见陛下自己也早已认定是皇后所为……当初妹妹的事是我经手的,始末我最清楚不过,虽不知父亲怎么让陛下以为此事和皇后有关,但我很确定皇后绝未插手其中……若不是父亲出手,那罪名总不会自个儿长了脚跑到皇后娘娘头上吧?”

想起黛玉的事,林如海对林楠的气略消了些,冷哼道:“既然此事是你经手,那你姑且说说看,若是说对了,今儿那一顿打我便先记下!”

林楠瞪圆了眼,大感委屈:我怎么了我?怎的凭白就是一顿打……而且就算猜对了,也只是记下,而不是免了……

到底最近一段时间做的亏心事儿有点多,林楠心虚的没敢细问,沉吟片刻,道:“以陛下的多疑,只有鲍太医家人的口供恐怕是不够的,便是鲍太医的遗书造的再真怕也不能成事……唔,我想,大约是和贾家大姐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