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磨了磨爪子,玩味道:【小姑娘喜欢你?】

无花语气淡淡,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她未必喜欢我,只不过以为依附我会过得更好些罢了。】虎毒尚且不食子,石观音却未必如此。

自进入谷中以来,小和尚身上的气息便是淡漠而沉郁的,所有的性情都被压抑,在此处行走着的,仿佛只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白泽并不喜欢这个样子的主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作为白泽的主人,岂非都有为所欲为的资本?

它有些烦躁地轻声喵喵叫着,忍不住伸舌舔舐着眼前莹润的耳垂,直到身边人白皙的肤色染上层浅浅动人的粉色,才颇为心满意足地重新趴下来。

羊肠小道曲折盘旋,此处竟暗合阵法八卦之理,建造半由人力,半由天生,无花不动声色,心情却愈是沉重。石观音到底是个不俗的女人,要逃脱她的掌控何其艰难。

弥漫的黄沙之中,突然出现了三五条人影,似乎在拿着扫帚扫地,他们的动作那么缓慢,却又是那么的有规律,像是亘古以来就在这里扫地,要一直扫到世界的尽头。

这几人不过是谷中卑贱的奴隶,让人惊奇的是,他们虽然蓬头垢面,却无一不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长孙红轻快地路过这些人,显是早已习惯,目光中没有丝毫惋惜,连嫌恶也没有,如同路过一块石头那样自然,自然地令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美男子,必然都有段不平凡的经历,必然有属于他们的欢乐和荣誉。然而此时,他们却丧失了尊严和神智,麻木地扫着这沙漠中永远无穷无尽的黄沙。

无花心中陡然升起种惶恐来。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怎样喜新厌旧的人物,这些美男子初来乍到的时候必然是被她千珍万爱着的,然而一旦男人们动了心,一旦男人们已完全拜倒在她的裙下,她又觉得这男人如此卑贱,最多也不过配去为她扫地而已。

石观音的影子,和白泽的诡异重合了起来。一样的白衣修长,一样的……视众生为玩物。

若是依赖白泽摆脱母亲,岂非是刚出虎穴,又入龙潭?上古神兽白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是游戏人间心思不定,长此以往下去,他必定会完全依赖于白泽,到那个时候,他和眼前这些扫地人的状况只怕也不会有分毫不同。

走了也不知多久,风中突然传来股甜蜜的花香。

这花香不是牡丹、不是玫瑰、不是栀子、不是菊……这花香甜蜜地竟似非世间所有,竟似来自天上,竟似要将人的魂魄都勾出来。

白泽闻到过这种香味。在d伯爵所参与的人类的狂欢夜上,伯爵所点燃的,就是这种惑人心智的香。幼小的猫咪懒洋洋地趴在主人的肩膀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捉摸不定的光芒。

气温越来越暖,这整个山谷,像是个巨大的烘炉,就要炙烤出人的灵魂。

继续前行,前方豁然开朗,万峰合抱间,竟是一片花海。

娇嫩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生姿,美好鲜艳的样子让人驻足,无花脸上堪堪显露出种不自觉的赞叹,便听到白泽意味深长的声音:【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花?】

无花叹息着道:【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荒漠之中,竟还能有如此美丽的花朵。】

白泽轻笑,悠然道:【越美的东西越是有毒,这道理本是好懂得很。】

无花苦笑:【的确。】他已觉得脚步发软,眼前发晕,话音刚落,便已站立不住,眼见就要倒下去,却被另一双熟悉的手扶住,一双稳定而有力的手。

化作少年形态的白泽站在他身后,漆黑的眼眸中蕴着种说不出的神秘威严,轻叱道:“退下!”

朦胧间,无花瞧见有个火红长裙曳地的妖娆女子在花海中优雅躬身,缓缓离去。她的面庞不甚清晰,但莫名地,无花却直觉这女子的姿容风华定然在石观音之上。

白泽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彼岸传来,金玉敲击般的清脆:【这花叫罂粟花,也叫米囊花,是自天竺移植过来的,生长于炎热之地,经过提炼是种很不错的迷药。这种药吃得多固然要发疯,但若吃得恰到好处,简直可以令人飘飘欲仙,比什么都舒服,无论是心中所爱、天下霸权、死者复生……都可以在幻觉中实现呢。】

罂粟最大的魅力,便是让人欲罢不能。

花香仍旧甜蜜,却失了蛊惑人心之力,无花长长叹了口气,关注点发生了奇妙的偏移,忍不住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对母亲不屑一顾了。】若是母亲知晓这世间的精怪拥有的容貌远胜于她,岂不要嫉恨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