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面,人倒齐全,迎春今日也被接了来,贾宝玉细看她比往日面色红润了些,口角也有了笑影儿。只听王夫人问:“姑爷呢?”迎春道:“他今儿须得到衙里去,晚间再过来,与宝玉吃酒顺道儿接我回家。”接下来就是家长里短。李纨这时道:“戏子们已经装扮上了,点戏么?”是了,家中没有什么娱乐,一年没听戏了,正好借机又订了一班小戏再度咿呀开唱。贾母是老祖宗,爱看热闹戏文,从贾宝玉这个寿星点戏开始,都照顾到她的爱好,锣鼓锵锵又是一个闹。

一个一个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儿,贾宝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颇觉无味,后院里的欢乐,对个正常男人来说,是不能够满足的,有许多话不能够说有许多事不能够商量。不用考试,不用上进,贾政也不逼着了,家里诸事也安宁了,贾宝玉听着戏台上锣鼓喧闹头大得紧,他空虚了,于人多处,更觉寂寞了。这个时候就不免想起某个让人神经紧绷汗毛乍竖,听到名字就能注意力高度集中、立刻兴奋起来的人来。

贾宝玉狠狠挠了挠头,怎么又想起来了。能被他察觉的、让他听得明白的告白,徒忻那是头一份儿,就像任何人都很难忘记初恋一样,想忘掉这样的被表白,太难了,尤其你是在你对这个人没有反感只有好感的时候。其实,只要不被压,也没神马么……贾宝玉自暴自弃地想,干嘛就这样翻脸?现在弄得……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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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有人背地里念叨你的时候,你会打喷嚏,喷嚏打得多了就会感冒。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徒忻一定是被人念叨得病了的。十六爷在极度苦闷中继续大杀四方,连续工作,拿着犯官出气,火气连连上扬,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高。工作狂的下场是过劳死,十六爷只是借工作发泄,所以老天爷只是让他——病了。据说把卷宗往皇帝那儿一交,回头他就倒了。皇帝派了仨太医给他看诊,结论是郁结于胸、肝火未平、操劳过度等等等等。皇帝十分愧疚,各种药材流水般往恭敏王府里赏,还说:“好好养病,你的心朕都知道的。也是朕疏忽了,你这般为国操劳,府里也没个照顾你的人,朕会给你选个好媳妇的。”徒忻未置可否。

贾宝玉很快就知道徒忻病了,他很犹豫,人家病了,自己就不要去添堵了吧?再者……人去了,说不定还要让他再起来见客,来回换衣服,折腾着说不定会更重,要不拣好的药材送去也就是了,等他病好了,嗯,再说。说实话,他有点怕见徒忻,莫名居然有些愧疚。误解了人家神马的,徒忻那天的神情他还记在心里映在眼前。这些天下来,徒忻真的没有任何报复或者其他的举动,贾宝玉也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想着徒忻当时消瘦的脸,心里更揪得慌了。在屋里打着转儿,贾宝玉莫名有些心疼了,早知道这样至少当时应该去拍拍肩膀安慰一下什么的。

正巧李纨打发人来问他:“听你哥哥说恭王爷病了,可要去探望?你们虽熟些,这礼还是仔细些好,不能因着王爷不在意,你也随意了。”张罗着为他收拾东西。贾宝玉应了,又翻自己的积蓄,也不知道徒忻具体的病情,翻了一回箱子,最后把能找到的每样挑了上好的一股脑儿包做一大包打发着要送去,反叫李纨与王夫人说了一回:“哪有这样送法儿的?”她们又筛拣了一回,择了合适的礼物,让贾宝玉写了贴子着人送去。

不意东西送了,这天却被徒愉堵住了,邀他一道去探病。贾宝玉道:“你们是兄弟,你去看是正理,我跟着你算什么呢?你没与千岁们一道探望十六爷?”徒愉道:“与他们那一拔昨儿就去了,闹心,烦。假惺惺的,讨人厌,我真怕十六哥被他们气得病上加病。今儿咱们跟十六哥真心好的一道去,也好给他开解开解。”贾宝玉还要推辞,徒愉道:“真是的,你顾忌什么?满朝谁不知道你跟十六哥好?这会子又避的什么嫌?十六哥躺床上正难受呢,正要个知心的去说话,我又只会气他,孟固新郎官儿,十六哥又不叫他过去。都这样了你还不去?”

贾宝玉问:“不是说只是累着了静养么?怎地不能起身了。”徒愉到:“太医说的我听不大懂,只知道又累,又心病的。哎呀,快走啦! ”跟秀才废的什么话呢,直接拖走,这不就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