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伞在地上转了一圈, 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其中,发出沉闷地响动。

“你居然就这么走了。”辜自深蹲下身,伸手抚弄着碑前纯洁美丽的菊花, “你说你爱我, 但一旦我实现了你的梦想, 你就立刻抛弃了我。”

“你们都走了,是在惩罚我吗?”

“惩罚我,带走了他的生命,毁了你的梦想。”

“啊,”辜自深闭上眼,抬头,深深吸了口气,语调仿佛在颂赞、在吟咏:“我是个罪人。”

“我是个罪人。”

苍白的手指骤然用力收紧,花朵被他揉碎,辜自深冷笑着站起身,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几缕碎发紧贴着额头。

他略愤怒地指着母亲的墓碑,大声道:

“你们都在惩罚我!惩罚我余生都在孤独与痛苦中度过,惩罚我跳不喜欢的舞,惩罚我过自己不喜欢的人生——”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蜿蜒而下,恰有一滴停留在那颗痣上,宛若一滴血泪。

摄像组专门在此给了一个特写。

“你们都在惩罚我,我是个罪人……”

辜自深脸上夸张的表情骤然顿住,他喃喃着,眼角缓缓落下几行泪,清瘦的身躯在冷雨中微微瑟缩,“我罪无可恕,我无药可救,我已经被你们抛弃——我也将要死在这里!”

如果说辜自深前半生的存在意义是为了那个女人的梦想而活,那他呢?他是谁?那个女人死了,那他跳了这么多的《朝南凤》是为谁跳的?意义何在?

“我不会再跳那支舞了,当然,我也不会允许别人去跳。”辜自深抬起下巴,曼丽冶艳的五官露出一个略显刻薄的神情,“我要让你一生的心血都埋进土里,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他慢慢哼起歌,在冷雨中转了个圈,单薄的衬衫被雨水完全湿透,贴在清瘦的青年人躯体上。

“你好,美丽的女士,”辜自深对着一株枯败衰颓的柳树绅士地鞠了一躬,“我能有幸邀请你共舞一曲吗?”

冷风萧萧,墓园一片凄清,没有人能够回应辜自深的请求,但他似乎已经听到了令自己满意地回答,脸上洋溢出一个热情、明亮、美丽的微笑。

“啦啦啦~”辜自深哼着歌,一手牵起光秃秃的柳枝,另一手放在半空中模拟着拦腰,在墓园里,在母亲的碑前,神情怡然地跳着母亲曾不允许他跳的舞。

他跳了很多种舞:华尔兹、探戈、快步……像他这样的天才,只要他愿意,无论什么舞种都能学会,不是么?

雨势渐大,辜自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疯狂,他不知疲倦地雨中跳舞,到最后甚至那已经不能算是舞了——那只是在胡乱地摆动着躯体、发泄内心的情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