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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昭穗笑笑,张口问道:“我上午还见六殿下在学堂里,这会儿子怎的没在膳房,是回去了吗?”

“他在外头喂鱼呢,都要当太子了,还是贪玩。”庆阳倚在软枕观摩着自己红艳艳的丹寇,一掀眼皮懒懒道:“不过今日母后就着人来收拾阿烺在学宫的东西了,册封礼过后东宫会延请翰林院那些人来教授阿烺储君之道,应是不会再来弘文馆了。我这皇弟,才与我当了几个月同窗便走了。”

这样的话,那以后估计就难见到池奕烺了,闻昭穗意识到了这点。但她并不觉得池奕烺是单纯为了玩而去喂鱼。

午膳过后,她并未在弘文馆后院的厢房小憩,而是去了前面的小湖。

池水上架着一座拱桥,汉白玉栏杆刻着龙凤浮雕,栏杆后站着一个小人儿,远远瞧着有些落寞。

“阿烺在喂鱼吗?”闻昭穗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池奕烺被封太子她并不意外,储君之位一直空悬不利社稷,更何况还是在皇帝有嫡子的前提下,怪不得那群朝臣急切。阿烺虽早慧,心思还是赤诚的。闻昭穗觉得若是池奕烺当太子,那池弋珂日后的日子应当也不会太差。

池奕烺转过脸,惊喜:“长宁姐姐!”

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应当稳重,旋即收敛起欢喜的表情,“我没有在喂鱼,我只是在看它们。”

“确实,学宫的鲤鱼五颜六色,很好看呢。阿烺还没吃午膳吧?之后的事情那么多,要记得按时进膳。”闻昭穗从背后拿出油纸包裹的红豆糯米糕,笑眯眯放在了池奕烺手里。

池奕烺缓慢地点点头,没说话。自顾自捧起糯米糕咬下去,香甜软糯,填充了空空的肚子。闻昭穗站在旁边陪着他,很有耐心的样子。

大家在意的皆是他终于当了太子,在荆棘中铺开了康庄大道的一角,这几日“太子”一词听得他耳朵起茧子,马上就不认识这俩字了。他觉得自己和“太子”是两个被剥离开的事物,人们恭贺的不是他,是父皇与母后、是百姓与江河。而他就像个壳子,里面承载着所谓的“社稷根基”。

没人注意到“社稷根基”此时还饿着肚子。

父皇下完旨意也没来看过他;母后忙于和礼部一同安排册封礼;皇姐高高兴兴拍拍他的头,走去了膳房;二皇兄和煦地向他说恭喜;贴身仆从在学堂内整理他的书本用具……

池奕烺赌气般地停在桥上,哪里也不想去。秋风瑟瑟,落叶在水面打转,宫人在几丈外朝他行礼。

难道真的是他太幼稚不懂事?池奕烺吹了会儿凉风,小脑瓜低下,盯着自己的鞋尖思考。

也许是的,他不该这样胡来。

池奕烺刚准备下来,余光瞟见远处绕过拐角的闻昭穗。

他猛地把脑袋扭回去,装作在看鲤鱼。

别提起太子,千万不要……池奕烺在心里低低重复,无声哀求。

而闻昭穗只是问他有没有用午膳。

“东宫本来有个池塘。”池奕烺吃完了红豆糯米糕,突然道:“可是在高宗那一朝,太子最喜爱的幼子在池水里溺毙了,后来那位太子就命人把池塘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