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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陆生迈步走了进来。

冯娄抬眼看着这位青年才俊,冲一旁挥了挥手,吩咐道:“给他一碗绿豆羹。”

“诺。”

内侍走向屋子中心,在一座冰鉴前站定,接着扣住冰鉴顶部的孔隙,打开盖板,从一大块冰中取出盛满绿豆羹的瓷碗。

“坐罢。”

得了允,陆生方抬脚走向冯娄前侧方的另一把木椅坐下。

内侍递来一碗冰粥,陆生淡淡瞥了眼,伸手接过,放至一旁。

“陆秉笔。”冯娄轻叹了一声,似是累极,半阖目道:“接连下了几日的暴雨,山洪涌进辽河,水位涨得飞快,决口快守不住了。”

他睁开眼,眼中满是忧虑:“如今官家龙体抱恙,卧病在床,无人做决断,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陆生眉心一跳。

庆文帝尚清醒时,立了四皇子朱玉晟为太子,是以,如今乃太子监国,首辅大臣公孙谨辅政。

冯娄口中的“无人”,怕是别有深意。

静了片刻,陆生道:“山洪宜疏不宜堵,老祖宗认为呢?”

他的态度算得上恭敬,落在冯娄眼里却刺挠得慌。

“宜疏不宜堵……”这是太子口谕,亦是内阁的意思。

冯娄垂下头,双手抚上膝盖,似是苦苦思考,良久,他方长长地叹了口气,复抬头:“官家尚在病中,此事不可轻易做决断,仍需再议。”

看出了他的意思,陆生沉吟片刻,俄尔点头应道:“一切谨尊老祖宗安排。”

目光落向年轻内官身侧的冰粥上,冯娄眼睛微眯,状似无意道:“娴美人近来可安好?”

闻言,陆生垂于膝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抬眼看向座上的太监。

冯娄亦静静地瞧着他,饶有兴味地将他脸上的诧异尽收眼底。

空气静了一瞬,俄尔,陆生垂下眼睫,恭敬道:“劳烦老祖宗关心,娴美人一切安好。”

冯娄侧过头,吩咐近侍道:“近来暑气蒸腾,去给咸福宫送几只冰鉴去。”

得了令,内侍应着声从房中退了出去。

官家病重,如今在内廷,冯掌印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需动动手指,便可定人生死。

内阁受他压制,他亦是。

只因那根拴紧自己的线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叫他反抗不得。

侧过脸,看向桌案之上的绿豆冰羹,陆生伸手端起那只瓷碗,一饮而尽。

羹汤入腹,通体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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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福临一通收拾,姜离局促地立在门口往里瞧。

闵兰只说着去留随姜离的意,并不打算搬进陌生的房屋,是以,偌大的屋子,如今只有她一人住。